第十章 乌合之众间的战争

乌鸦在天空盘旋。

下方是前进的流民队伍。

前些日子攻破了田家的坞堡后，流民队伍声势大壮，又接连攻破了李家和周家的坞堡。

流民所到之处，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扑，见到东西就抢。

别说人了，就算是一只鸡，都别想活着！

豪强的坞堡接二连三被攻破，流民已经彻底转化为流寇，所作所为，骇人听闻，震惊了整个南阳郡。

所有豪强纷纷联手，开始向郡守施压，事情还捅到了上面，荆州刺史亲自下令，催促南阳郡守褚贡尽快解决流寇。

如果不解决掉这些流寇，那就解决掉你褚贡！

原本郡守褚贡面对那些豪强的联手，还能打一手太极拳，表示这事情自己没办法解决，必须得州里甚至朝廷调兵过来才行。

毕竟可这事情哪里那么容易解决？

那可是一万多杀红了眼的流民！

南阳虽是天下少有的大郡。

可自从光武皇帝下诏撤销郡都尉官，罢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士及军假吏，令兵员还复民伍。

郡国之兵，也自此解体。

虽然目前各郡仍有兵员，但不过是日常维护治安，以及征伐境内盗贼而已。

郡守褚贡手里的兵员不过三千左右，还不是什么正规军，指望他们拿下一万多的流寇？稍微有点风险！

若带着这些兵员冒然进攻，一下打没了，那恐怕整个南阳郡都危险了。

这也是褚贡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可现在这群豪强的背后有荆州刺史撑腰，让他必须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

这让褚贡格外恼火，你刺史也不出人也不出粮，嘴一张一合，就想指望我解决这事情？想得真美啊！

但没办法，刺史都那么说了，褚贡只能想办法，还得在尽量不动用南阳郡的兵员，来解决这些流寇！

郡守褚贡想得很明白，既然你们这些地主豪强催得急，那就全都给我出人出钱出粮！

随着一系列的沟通，一支由豪强家兵组成的乌合之众，就这样出现了。

但看着那些乌合之众，褚贡脑瓜子更疼了。

那些流寇劫掠了好几家，正是士气大振的时候，甚至敢攻打县城！

派这些乌合之众过去，这不是送菜吗？

褚贡清楚，这样绝对不行，很可能会火上浇油，让贼寇声势更壮一份。

于是，他想到了太平道。

这个人数众多的宗教组织。

眼皮子底下有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作为郡守的褚贡不可能不知道。

不仅知道，他还和南阳太平道的“神上使”张曼成有着不错的关系。

“在我南阳郡养这么多教徒，这一次流寇引起的乱子，太平道必须得来帮忙解决一下！”

“既然都叫太平道了，怎能不让我南阳太平？”

褚贡左思右想，越发觉得有道理，这还真是一手妙招！

不仅能削弱豪强，还能削弱太平道，还能打流寇，真是一举两得！

于是乎。

在郡守褚贡的组织、联合之下，剿灭流寇的任务从郡守的头上，莫名奇妙转移到了太平道和诸多豪强的身上。

……

陆羽看向手中刚发的武器。

这是一根长戟，所谓戟，就是戈和矛的合体，也就是在戈的头部再装矛尖，具有勾啄和刺双重功能的兵器。

早在先秦时代，戟就是战争双方大规模使用的主要兵器。

不过那个时期，戟主要是用青铜制作的，到了西汉时期，铁制兵器大规模普及，铁制戟也就取代了青铜戟而成为战场主要兵器之一。

这一把武器，自然不是太平道所有，而是从南阳郡武库里发过来的，属于军方的标准武器。

这一次行动，官方出武器，豪强们出粮出人，太平道出人，三方共同合作，围剿流寇！

这种情况让陆羽有些恍惚，一时之间，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加错了组织？

这可是太平道啊！日后名满天下的黄巾军！天字第一号反贼！

现在居然帮助朝廷剿灭流寇？

诚然，那些流寇所作所为，简直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但这事儿不应该是朝廷负责来剿灭的吗？

怎么就落到了他们太平道的头上？

不过，现实有的时候就是如此荒诞。

容不得陆羽有多少感慨，他和整个农庄所有外门弟子，全都出发了。

南阳太平道教徒总人数接近万人，不过这一次并未倾巢而出，只出了六千左右，这已经很多了，加上那些豪强的家兵，共一万多兵。

负责这一次军事行动的总指挥，是南阳郡太平道的渠帅张曼成，他绰号“神上使”，乃是大贤良师张角身边的得力干将。

此刻，在陆羽的身边，魏二狗、任青山、孔越三人，十分之紧张。

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在加入太平道之前，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竟然还要去和流寇厮杀。

尽管那些流寇的事情听得他们义愤填膺，满腔热血，恨不得将其当场斩杀！

可真拿到了武器，开始行军后，却不可避免的冷静下来。

接下来……是真的要去厮杀了。

很可能就要命丧当场！

怎能不紧张？

“大哥，你不紧张吗？”孔越看着依旧平静的陆羽，有些好奇的问着。

“紧张又有什么用？”陆羽看了一眼孔越，淡淡说着：“在战场上，你越是紧张，越是怂，死得越快！”

“可是……”孔越无奈说着：“我们才加入太平道几天啊，这就要上战场了！”

“早知道就假装肚子疼了……”任青山苦笑一声说：“农庄里有人假装生病，结果还真让他们逃掉了！”

“才吃太平道几顿饭，就得去卖命，总感觉有点不值。”魏二狗小声说道。

“别抱怨了，只要咱们几个抱成一团，互相配合，就没你们想得那么危险。”陆羽摇了摇头。

“大哥，怎么说？”孔越连忙问道。

“我打听了一下现在的战况，那些流寇想攻入博望县城，但还没有攻进去。”陆羽缓缓说道：“虽然博望县城已经告急，如果没有援军，还真有可能被那些流寇攻进去。”

“可终究是没有攻入县城。”

“那些流寇多日疯狂，已经积攒起来一股气势，不过这气势显然不能长久，既然一鼓作气无法攻下城池，那就是再而衰了。”

“因为无法延续疯狂，恐怕已经有很多人冷静了下来，也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大逆不道的造反！”

“气势衰竭，心生惧意，而那贼首谢大宝，又是一个倒行逆施之徒，虽然他用吃人这一招，暂时威慑了那些流民，让那些人听他命令。”

“可这一招，短时间内有点效果，时间一长，就容易产生完全相反的效果！”

“气势大不如从前，又没有多少军心，这股流寇，眼下或许只有最后的疯狂了！”

“所以，这场仗恐怕不难打！”

“只要打破他们最后的疯狂，就会是完全一边倒的局面！”

听着陆羽的分析，孔越三人只觉得豁然开朗，原本感觉像是在迷雾中前进，四周充满了未知的恐惧，而现在，所有事物一一清晰，也没那么害怕和紧张了。

“还得是大哥你啊，真是厉害，居然看得这么通透！”任青山忍不住赞叹道。

“大哥就是大哥啊！”魏二狗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陆羽笑了笑，他这一番话，其实只是在宽慰三人。

虽说流寇没有多少军心，但至少有拼死一搏的疯狂，能越战越勇。

自己这边呢？

太平道的教徒们，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哪怕经过训练，也不过是一群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没有经历战争的洗礼，终究差了太多。

而那些豪强的家兵，就更不堪大用了，让他们为祸乡里，欺男霸女还行，真上了战场，面对疯狂的流民，厮杀起来，恐怕比谁都跑得快！

别看两边都有一万多人，似乎是一场像模像样的战争。

但实际上。

无论是流寇这边，还是陆羽这边，都不过乌合之众！

只要哪一方折损个几百人，多半就是一边倒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