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章 枭雄末路

史唐拦住甘固，两人昔日是同僚，也是战友。故人相见，本应欣喜才是，然而如今却是兵刃相向，一时不由万分唏嘘。

甘固眼见越来越多的宋兵合围过来，不由急道：“史兄难道真要置我于死地吗？”

史唐劝道：“甘固投降吧，朱顶并非明主，如今大势已去，你又何必再追随于他，自寻死路？还不如下马受降，归顺大宋，皇上求贤若渴，必不会亏待于你。”

甘固犹豫半响，眼见朱顶已越逃越远，终是暗叹一声，带领麾下的近两万多骑兵，向宋军投降。

另一边，秦狼带着数万太行匪军迅速向太行山逃去。马延率军在后紧追不舍。众匪早已吓破胆，加上以为之前的援军真是宋宁召唤来的天兵天将，所以根本不敢抵抗。眼见宋军追来，一个个拼命向西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逃不掉的则纷纷抛下武器，跪地投降。跟在秦狼身边的人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眼见马延带着数千骑兵越追越近，秦狼也是急了，当下命手下心腹断后，自己则夺下一匹战马，独自向太行山逃去。

众心腹面面相觑，不等马延追至，便一哄而散，各自逃命而去。

秦狼心中暗骂，不过此时他自身难保，却也顾不上其他人了。只得拼命地抽打跨下的战马，疯狂向西逃窜。

也是活该他倒霉，那战马看着好好的，结果跑着跑着，却突然踏空，猛地向前栽倒。秦狼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甩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秦狼被摔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正想再次逃走，可惜此时马延带着骑兵已经追至，转眼间便将他团团围住。秦狼暗骂一声“晦气”，只得束手就擒。

等马延将秦狼带回时，战斗已接近尾声。莫诃被赵幽燕、徐娘、聂忍三人夹击，瞬间大败，最后只带着不到四万骑兵仓皇向北逃去。剩下六万多月霜骑兵死伤近半，剩下的人全部投降。

朱顶也没讨到便宜，五万大军中，甘固的近两万大军投降，剩下三万人由朱顶亲自率领，之前与史唐对阵时伤亡了数千，之后朱顶眼见形势不妙，迅速撤走，中间逃亡和投降的人同样不少，最后只带着不足两万人向燕北逃去。

太行山六万匪军死伤一万有余，其他人大部分选择了投降，有小部分人趁乱逃走。宋宁听闻马延抓住了秦狼，不由大喜。

宋宁让聂忍、史唐、马延等人打扫战场，收编俘虏，自己则先接见了一下被史唐劝降的甘固。后者是朱顶手下与史唐、魏明、朱正等齐名的大将，此次能带着近两万骑兵一起归降，宋宁心中自是十分欢喜。

与史唐一样，宋宁当即任命对方为将军，依然统领他之前的那两万人马，并勉励了对方一番。甘固见宋宁这般信任自己，丝毫不以自己为新降之将而有所猜忌，心中不由大为折服，当即跪拜于地，俯首效忠。

接着，宋宁又让人将秦狼带上来，冷声道：“秦狼，你明明已答应归降，为何又要出尔反尔？”

秦狼被五花大绑，满脸桀骜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一直屈居于他人之下？今日败于你手，非技不如人，而是你运气比我好一些罢了。宋王若是真英雄，就放秦某回去，异日我们再来战上一场，我不信下次还会输给你。”

宋宁不由好笑道：“像你这般言而无信之人，朕岂会放你回去，继续祸乱天下，坑害百姓？朕念你父忠义，本无意杀你，不过你为一己私心全然不顾他人死活，更是残忍杀害朕之大将柴建，朕岂能容你？来人，割下他的头颅，传示太行山，并命山中土匪速速下山投降，否则，秦狼就是他们的下场。”

两个多时辰后，赵幽燕、徐娘这才相继返回。赵幽燕一口气追击两百里，斩杀上万月霜骑兵，阵斩月霜当卢王，生擒月霜将军、都尉等十余人而回，可惜的是，未能抓获月霜的可汗莫诃，后者最终带着万余残兵一路不停直接逃回了草原。

不过，经此一役，月霜元气大伤，短时间内绝不敢再轻易南下寇边了。

徐娘也未抓住朱顶。朱顶向来奸滑，命手下带着两万余精锐断后，自己则与军师郗益等心腹带着数千精锐顺利逃脱，返回了燕北治所长河。徐娘最后只斩杀了数千断后的燕军，俘虏了近万燕北骑兵而已。

没有抓到莫诃和徐顶，赵幽燕和徐娘二人都有些闷闷不乐。宋宁笑着安慰道：“放心，他们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下次我们一定可以再抓住他们的。”

是役，宋军大获全胜，不仅大败朱顶莫诃秦狼三家联军，而且生擒秦狼，并阵斩月霜当卢王，生擒月霜将军、都尉等十余人，前后斩杀月霜骑兵近四万众，共俘虏敌军八万余人，缴获战马八万多匹，其他辎重无数。宋军自身伤亡四万多人，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

战后，宋宁将俘虏的三万多月霜骑兵全部坑杀。不是他心狠，而是留着他们实在不好管理，且宋宁也没有那么多粮食来养着他们。全部杀了不但可以最大程度的削弱月霜的实力，震慑周边异族，而且也是最省心，隐患最小的。

至于燕北骑兵和太行山上的五万多俘虏，宋宁让赵幽燕、徐娘、聂忍、史唐、马延、甘固等打乱次序后，分别予以收编。

简单休整两日后，宋宁再次统率大军，进攻燕北。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燕北各郡县可谓是望风而降。宋军还未杀到，各地便已开城投降，仿佛喜迎王师一般。

宋宁约束众将士，一路秋毫无犯。短短数日时间，便杀到了长河城下。

朱顶逃回长河后，立刻强行征召了五万大军，意图负隅顽抗，倚城坚守。可惜他两月前才从周氏手中抢过来燕北，又勾结异族，不得人心，这次更是遭遇惨败，众人均知他大势已去，所以五万大军只坚守了三天，便即告破。

朱顶急忙带着长子宋蒙，心腹郗益等从北门逃出，投奔草原而去。至于新纳的姬妾，自是再次被他抛下，任由宋军俘虏。周骥之子周信当即自去帝号，带领文武百官向宋宁投降。

听闻朱顶逃走，徐娘二话不说，率领八百骑兵立刻便向北追去。直到第五天，徐娘这才返回。

徐娘这次也是发了狠，一连追了朱顶两天一夜，深入草原数百里，仍紧追不舍。朱顶心里暗骂，这娘们疯了！自己和她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她现在贵为宋宁的皇妃，身份何等尊贵，有必要这么拼命么？

朱顶哪里知道，徐娘恨他入骨。前面长河之战时让他逃了徐娘便耿耿于怀，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他跑了。

眼见形势危急，朱顶思考片刻后，当即便让心腹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带着数百人护送着他长子往北跑，做出想要逃往月霜王庭，投靠莫诃的假象。他自己则只带着军师郗益、亲卫头领尤夏等数十人换上普通士兵服饰向东逃往辽州。

朱顶想得很好。徐娘多半以为他会往北投靠莫诃，所以肯定会全力向北追赶，而实际上他却是往东。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只要能逃到辽州，朱顶就又投靠公孙珣。聂忍既然率军奇袭燕北，此时围攻洪州城的宋军必然不多。公孙珣若是全力反击，定能大败宋军，重新夺回辽州。这样一来，他便还有翻盘的机会。

至于投靠月霜，不过寄人篱下而已，想要借助草原的力量东山再起，几乎不可能。所以，他才决定逃往辽州。

当然，若徐娘识破了他的计谋，向东追来，那就算他倒霉。朱顶本就是在赌。若是追来的是宋宁，他还不敢这般冒险，但徐娘嘛，应该没有那么聪明。朱顶有八成把握对方会向北追去，最多派小股人马来追自己。

退一万步说，徐娘真的来追他，他失手被擒，但至少他的长子却能逃得性命——这总比两人一起被抓要强。所以，朱顶才当机立断，决定与长子分开逃跑。

徐娘果然中计。率领大部队向北追去，只安排了两百人向朱顶这边追来。

朱顶大喜，心知自己的计策成功，当即让亲卫头领尤夏带领数十人断后，自己带着郗益等数骑向辽州跑。

尤夏领命：“主公请放心，属下定然拼死拦住后面的追兵。”

朱顶二话不说，当先打马逃走。只是还未跑出十余米，身下战马却一声哀鸣，急速迈动的后蹄顿时放缓。朱顶愕然回头，便见自己战马屁股上被一道利箭射中，箭身深入肉里足有数尺。而他的亲卫头领尤夏则弯弓搭箭，瞬间拉满，再次摆出了射击的姿势。

朱顶不由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心腹道：“尤夏，你疯了吗？”

回答他的是迅如奔雷的一箭。朱顶也是久经战场之人，眼见利箭向自己射来，忙伏低身子，想要避让开去。然而尤夏似早已预判了他想要躲避的方位，所以，最后这一箭还是射中了他的左腰。

朱顶闷哼一声，心知尤夏已经叛变，这是要拿下自己好去向宋军请赏啊！他疯狂地鞭打胯下的战马，想要逃走，却忘了那马早已受伤，奋力地奔跑出数十步后，突然身子一歪，就此倒地不起。

朱顶被掀翻在地，尤夏带领数十骑追了上来，他的军师郗益也被人押着，显然也被尤夏拿了。

朱顶此时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看着尤夏，心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这般顺利，最后却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拉己：“为什么？我自问从未有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尤夏道：“我们跟着主公你从苏东逃到苏中，又从苏中逃到燕北，现在你又带着我们逃去辽州。可辽州公孙珣难道就能挡住宋军么？我们不想逃了，只想回家。所以主公，尤夏只能对不起了。”

朱顶心中一沉，表面上却和颜悦色道：“你们想回家，和我说便是。你们跟随我多年，我难道还会阻拦你们不成？”

尤夏冷笑道：“主公是什么样的人，尤夏再清楚不过了。你自私成性，冷酷无情，眼里只有你的宏图霸业，其他的就算是你的妻儿老小，也随时可以抛下。我等只是你的亲卫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不久，宋军追来。尤夏直接抛下武器，向宋军投降。

朱顶自知被抓后必然难逃一死，最后还会遭人侮辱，不由仰天长叹道：“不想我朱顶英雄一世，今日却被自己人背叛，终是败在了宋宁的手里。既生顶，何生宁？若无宋宁，这天下谁能是我朱顶的对手？”说完，朱顶横剑自刎，带着无尽的不甘就此死去。

一个时辰后，徐娘带着数百骑兵返回，那个身穿朱顶衣服，骑着朱顶战马的倒霉鬼被徐娘一箭射杀。朱顶的儿子朱蒙也在逃跑中被乱箭射死。其他人纷纷跪地投降，哪敢再逃？徐娘拿下众人后这才知道自己上当，连忙又再次向东追来。心中自是懊恼欲死。没想到朱顶这么奸诈，竟然又把她骗过。

等追上来后，宋军已带着郗益、尤夏等一干俘虏返回。徐娘听闻朱顶并未能逃走，而是遭手下亲卫统领尤夏背叛，最后自刎而死，心中不由又是意外又是欢喜。

哼，朱贼你也有今天！昔日你挑拨季云、卫缺背叛于我，今日你却也被自己的亲卫头领背叛，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尤夏见到徐娘，连忙上前行礼。他是知道徐娘的身份的，自然要提前来卖个好。哪知徐娘却满脸厌恶地看着他，冷声道：“卖主求荣之徒，也想在我面前献媚讨好，找死！”说完不等尤夏反应过来，直接一枪便将对方刺死。

尤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竟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他可是帮助宋军抓住了朱顶，按说荣华富贵应该唾手可得才是，结果……

他万分愕然地看着骑在马上的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心中只恨恨地骂了一句，臭娘们不得好死，旋即便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