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向阳称帝
吴霄当先向那农家小孩拜下,小孩吓得两股战战,却是一动不敢动。
手下众将不由面面相觑,直到吴霄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恍然,旋即一个个纳头拜下:“我等参见大皇子。”
吴霄这才站起,然后将那小孩请上自己的战马,面不红,心不跳地道:“大皇子受了惊吓,此地不宜久留,我等快快护送殿下离去。”
就这样,吴霄救回了“大皇子”。而真正的大皇子则留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农户家的水缸里,没有了长公主和贴身小太监,也不知他还能不能在接下来的乱世中活下来。
二皇子被另一名小太监抱着,也在拼命地逃跑,但不久也被张向阳的人追上。小太监大急,就在这时,苏东陈郡的上军校尉朱顶带兵来救,小太监不由大喜,忙一边跑一边举手高声喊道:“二皇子在此,将军救命!”
这小太监显然不如带着大皇子逃命的小太监聪明。朱顶听到后自然猛抽马臀,奋力来救,但张向阳的人也听到了,眼见小太监带着二皇子就要跑到朱顶等人的面前。当即下令放箭,要将小太监和二皇子射杀——无论如何,皇子不能落入朱顶的手中。
顷刻间箭如雨下,这小太监背后中箭,受伤倒地。他虽然不算聪明,但却十分忠心。为防止二皇子受伤,小太监将二皇子紧紧护在怀里,任箭矢插满了自己全身。
朱顶的人终于打马赶到。张向阳的人见己方人少,果然撤退。朱顶也不追赶,忙下马将小太监扶起。只见后者背上,腿上插着十数支箭矢,有一支长箭更是穿透他的胸膛,射中了他紧紧抱在怀中的二皇子。
朱顶大惊,所幸长箭未刺中二皇子的要害,伤口也不深。朱顶正要让人替二皇子拔出长箭,并进行简单地治疗和包扎,这时,燕北韩郡郡守周骥也带人赶了过来。见朱顶救下二皇子,心中又妒又恨,当即让随行军医上前,将二皇子抢了过去:“二皇子受伤了,来人,快给二皇子治伤。”
朱顶手下诸将大怒,就要上前阻拦,周骥冷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朱校尉,二皇子重伤,危在旦夕,你的手下却阻拦本郡守救人,这是要造反吗?”
朱顶如何不知周骥的心思,当即拦住手下,微微摇头:“周郡守言重了,给二皇子治伤要紧。”
周骥出身官宦世家,是当朝司徒的儿子。周氏更是大苏名门巨室,相当于东汉末年时袁绍、袁术所在的袁家,杨彪、杨修所在的杨家。周骥本人也相貌堂堂、极有才干,是当时声望极高的名士。如今官拜韩郡郡守,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比朱顶高出不止一筹。
所以,朱顶虽然心中大怒,但表面上却丝毫不露,任由周骥的人给二皇子治好箭伤,带上马车。
朱顶全程都没有阻拦,只是心中却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要将周骥踩在脚下,将周骥拥有的一切统统都夺过来。
至于被射死的小太监,则丢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无人问津。
几路勤王部队中,吴霄和朱顶、周骥比较幸运,吴霄往西遇到了“大皇子”;朱顶、周骥往北遇到了二皇子;只有奚伯成和聂忍倒霉,谁也没碰到。最后碰到吴霄、朱顶、周骥,得知两位皇子均已得救,只有长公主往荆襄方向逃去。
奚伯成心中暗道可惜。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是女子,不如两位皇子有用,加之年老力衰,便没有再坚持继续营救。聂忍却不管不顾,带着数百手下再次向南追去。
与吴霄、朱顶、周骥、奚伯成不同,聂忍没有太大野心,此次出来他是真心勤王,营救长公主和皇子的。如今既然两位皇子已经得救,他也就放心了,只是长公主还未脱离险境,他必须前去营救。
长公主白舒怡被张向阳的人抓住后,心中不由绝望。也不知两位皇子怎么样了,如今京畿之地到处都是张向阳的人,若无人搭救,他们只怕凶多吉少。难道天要亡我苏氏吗?
长公主有心想要自尽,以免被贼人污辱,可取下头上发簪后又有些犹豫。可怜她今年还只有二十六岁,以她的身份,本还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以及大好青春可以挥霍,若就这样死了,该有多可惜!
可若不自尽,一旦回到京城,自己必然沦为张向阳的玩物,受尽屈辱。若是如此,还不如死了干净。
正纠结不已之时,聂忍带着数百骑兵,终于追了上来。后者不顾自身安危,一口气狂奔了近百里,先是往南,然后往西,眼见就要到京城了,众人都有些担心畏惧。聂忍咬咬牙却还是追了上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离京城还有不到三十里的地方追上了长公主。
聂忍也不废话,当即率兵冲上,杀退张向阳的人马,将长公主夺了回来。
长公主没想到自己竟能绝处逢生。心中不免奇怪,眼见就要到京城了,是谁还能不顾生死地前来救她。她掀开帘子只见对方打的是“宋”的旗号,数百精骑来去如风,在一名英武将军的带领下,如虎入羊群一般,将一干反贼杀得狼突豕窜,屁滚尿流。
宋军?难道是那位剿灭东南海盗仇枭的盐海郡守宋宁么?听闻他远在东南,这次是派一员手下大将带兵来勤王的,没想到东南水乡之地,竟也有这般精锐勇猛的骑兵?这个宋宁还真是不简单拉!
聂忍杀散张向阳的人后,当即下马来到轿前,恭敬道:“盐海郡守宋宁帐下校尉聂忍参见长公主。聂忍救驾来迟,还请长公主恕罪。”
还真是盐海郡守宋宁的手下,恩一个校尉便这么厉害,他本人岂不更加了得?一时间,长公主对那位素不相识的盐海郡守更加好奇起来。皇上死守京城不肯离开,这次只怕凶多吉少。皇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大苏只怕就要亡了。但愿两位皇子无事,这样的话,有盐海郡守宋宁等能臣辅佐,大苏就还有希望。
“聂校尉请起。”轿中长公主甜美动听的声音响起:“有劳聂校尉相救,不知两位皇子现在如何?可有被张贼的人抓住?”
聂忍道:“长公主请放心,二位皇子已分别被吴将军及周郡守救起。不知长公主可能骑马?”
长公主冰雪聪明,心思略微一转便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点头道:“本宫以前学过骑射,短时间内骑马奔驰还是没有问题的。”
聂忍大喜:“既如此,请长公主弃车骑马,速速离开此地。”说完怕长公主不理解,又解释道:“此地离京城太近,张贼随时会派大队人马过来。我等必须尽快撤离。”
“好。”说完长公主白舒怡也不忸怩,很快便从轿中走了出来。
聂忍抬眼看去,只见长公主一身普通妇人打扮,应该是为了躲避追捕,特意改换了装容。虽是布衣荆裙,但天生丽质,气质难掩,仍然漂亮得不像话。比之主母张茹还要漂亮许多,在聂忍所见过的女人当中,就没一个比得上对方的。
更重要的是,这长公主天生一种雍容富贵之气,虽然未穿上华贵的公主宫裙,但依然让人生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之感。聂忍心中不自觉地闪过“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等字眼,传闻长公主与当今皇后号称为帝国双姝,艳冠京华,果然名不虚传。聂忍不敢多看,忙低下头,牵过一匹骏马,让长公主骑上。
随后,聂忍护送着长公主,迅速掉头,返回苏关。在他后面,遥遥可见京城最高建筑——观星楼的轮廓。只可惜,如今的京城已经被反贼张向阳占据,而皇帝白无畏也已经自焚而死。历经近三百年的大苏王朝就此覆灭。
在聂忍南面约七十里的地方,此时皇帝白无畏同样回头望向京城,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是的,真正的皇帝并没有死,在宫中与皇后自焚的那位只是他的替身。当日,白无畏打发走阳进后,立即带着一个从小跟着自己的心腹宦官来到地下秘室,与自己的替身交换了身份。
这个替身除了自己的心腹宦官,白无畏没有告诉任何人。而这位心腹宦官,名叫史大通,是个绝顶高手。白无畏对他极为信任,此次假死脱身,他身边最后只带了史大通一个人。
之后出现在众人视野,上皇城督战的“皇帝”实际上只是白无畏的替身,白无畏自己则和史大通一起通过秘道偷偷逃离了京城。此事,除了替身之外,白无畏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皇后和长公主,都不知晓。
为了自己能够顺利逃脱,白无畏可谓煞费苦心:先是故意让替身代替自己鼓励将士,死守皇城。之后又让长公主带着两位皇子随后出逃。因为有长公主和两位皇子打掩护,所以他与史大通顺利逃过了张向阳之后的追捕。
为了逃命,他欺骗了皇后、阳进以及各位大臣,他把长公主和两位皇子做弃子,故意让他们被张向阳的人追捕——他抛弃了宗庙社稷,抛弃了自己的发妻、姐姐、儿女,欺骗了忠心于他的大臣、将士,可谓自私到了极点。
只是,他虽然成功逃得性命,但大苏却真的亡了。因为在世人眼中,他已经在宫中与皇后一起自焚了。
所以,他虽然还活着,但却已经“死了”。
“陛下,我们走吧。”史大通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白无畏没有回头,依然遥望着京城,叹息道:“朕对不起江山社稷,对不起列祖列宗。”
史大通劝道:“陛下,张贼此次来势汹汹,但必不能长久。如今陛下安然无恙,老奴相信总有一天陛下能重掌朝纲,振兴大苏。还请陛下保重龙体,振作精神,暂且离去,以待来日。”
“恩。”白无畏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你说的对。朕抛下一切,忍辱苟活,就是为了有一朝一日,重掌山河,振兴大苏。京城虽然陷落,但朕的江山还在。将来朕一定会把属于朕的东西统统都拿回来!”
虽然没有抓到长公主和两位皇子,但张向阳并没有太在意。如今皇帝白无畏已死,而所谓的勤王大军也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张向阳占据京城,坐拥二十万大军,势力囊括整个西北和中州,试问天下谁还是敌手?
故此张向阳,志得意满,内心不由极度膨胀。刚攻破京师时,他还能约束手下,严明军纪,不许骚扰平民。然而他带的农民起义军本就成分驳杂、素质低下,士兵进城后,立即被京城的繁华与富贵所迷,奸淫掳掠、巧取豪夺,可谓无恶不作,许多军官甚至带头劫掠。张向阳也不能制止。
到后面,连张向阳自己也被美女、财富所迷,骄奢淫逸,日渐跋扈。众将士见后,不由更加放纵,每日只知花天酒地,不思进取。
民丰九年大年初一,张向阳在中都悍然称帝,国号大梁,强征大苏昔日旧臣、官吏入朝,但有反对者,一律格杀勿论。
称帝后,张向阳大肆封赏功臣,又大赦天下,然后派出使者,封赏各地实权诸侯,以期传檄而定。
比如:张向阳封叶胜为西州牧,封石高为燕北牧,封公孙珣为辽州牧,沙木为山南牧等。
可惜,天下却无人理会。叶胜、石高、公孙珣、沙木等人更是将张向阳派去的使者全部赶了出来,俱不承认大梁,依然只把张向阳当反贼看待。
张向阳不由大怒。更让他糟心的是,由于西北和中州连年战乱,民生凋敝,大梁才刚刚成立,就有了断粮之危,就连部下的俸禄都发不出来。
要知道,京城有数十万人口,以前粮食、蔬菜、布匹、盐铁等全靠外地输运。可如今大梁只占据了西北、中州,而两地生产尚未恢复,京城粮价几乎一日一个价,短短十余天时间,粮价便往上翻了数倍。
张向阳草莽出身,打仗还行,但治理国家却是一点经验没有。之前缺粮少钱时只要抢就行了,如今登基称帝,难道还要靠抢?
不抢就只能加征赋税。可西北、中州已是十室九空,还能向谁征税去?
然而京城的数十万张口必须吃饭,手下的俸禄也不能不发。没办法,张向阳只好听从手下的建议,拿京城的士族官吏以及中州的豪强大户开刀。
张向阳下令拷问京中官员、四处抄家劫掠,又命各级官吏、大户捐献钱粮,依官职及家财分为数等,各捐七万、五万、三万、一万不等。若敢不从,便刀兵相向,严刑毒打,至死方休。
短短一月时间,搜刮宫中内帑及民财近千万。京中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抄家灭族者不可胜计。众士兵趁机劫掠,城中百姓被乱兵拷打致死者数以万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