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章 英雄一世
“什么!”徐英闻言顿时又惊又怒:“怎么会这样?郑卓是猪吗?三万大军竟然这么快就败了!”赵幽燕既然拿下荆郡,加上之前的陆平,荆东三郡只剩下一个江口郡还在荆襄手中。赵幽燕只需派一员偏将前往便可攻取。若赵幽燕此时率大军南下袭他后背,那可就麻烦了。
高欢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开口道:“主公,唯今之计,只有放弃育阳,从西面桥木郡绕回湖阳,以免我军腹背受敌。”
高欢陈述自己的理由道:“湖阳是主公的根基,虽然被宋宁偷袭占据,但只要主公大军一到,各地必然纷纷易帜,再次反正。如此,主公不仅可避免被宋宁两面夹击的厄运,而且还能重整兵马,来日与宋宁再决雌雄。”
然而,一向信服他并听从他建议的徐英,这次却没有答应:“若放弃育阳,则剑阳必然不保。我军回到湖阳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不出半年,依然难逃被宋宁打败的命运。与其如此,还不如趁对方援军远来疲惫之际,发动突袭,一举将之击败。这样的话,我军还有一线希望。”
高欢道:“主公可派使者前往襄城,与郑卓联手,双方摒弃前嫌,共抗宋宁,并让镇守剑阳的吕有德将军据城坚守,只要撑上数月时间,东南远来,粮草不济,必然败退。”
徐英苦笑道:“郑卓老儿恨我入骨,怎会同意与我联手?”
高欢力劝道:“正所谓唇亡齿寒。一旦宋宁击败主公,夺取湖阳,则荆襄亦不可保。这么浅显的道理郑卓不可能不明白。所以,他一定会同意的。”
徐英却还是摇头道:“没有用的。就算郑卓同意也改变不了大局。郑卓三万援军尚且敌不过一个赵幽燕,荆郡、陆平易手,郑卓荆东已失。即便我与郑卓联手,后者亦不是宋宁对手。与其靠郑卓,还不如靠我们自己更稳妥些。”
高欢其实也知道,从一开始,自己一方便落入了宋宁的算计之中。先前宋宁之所以没答应与徐英决战,并非不敢,而是在等赵幽燕南下。高欢甚至怀疑,宋宁当初派人来与湖阳结盟,共同出兵攻打荆襄时便已计划好了这一切:他并非是要先拿下荆襄,再攻打湖阳;恰恰相反,他是要先拿下湖阳,再夺取荆襄。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宋宁就太可怕了。他们败得不冤啊!
不得不说,这世上的聪明人还是有很多的。高欢的智商与谋略就十分出众,竟将宋宁和郭万的计谋猜了个七七八八。然而,纵然他再聪明,在失去先机的的情况下也难以挽回颓势。此时,无论是湖阳还是荆襄,均已失了先手,即使双方联手,想要反败为胜,也几乎不可能。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且忠心的谋士,高欢还是劝徐英道:“主公,郑卓或许靠不住,但多一个帮手总比没有要好。更何况天下形势瞬息万变,说不定接下来几月就会出现转机。我等切不可轻言放弃!”
“如今形势对我军不利,主公还当退一步以等待时机。孤注一掷与之决战的话,优势并不在我军一方。若成功固然是好,可一旦失败,我军必将一败涂地,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还请主公三思啊!”
徐英摆手道:“军师无需多言。我徐英一生,纵横疆场,征战无数,只知勇猛杀敌,一往无前,纵然前路再艰险,心中又何曾有过畏惧?宋宁此人,阴险狡诈,多智如狐,若论阴谋诡计、筹划布局,我自是不如他;可若论两军对垒,阵前厮杀,他却远逊于我。”
“赵幽燕纵然率军南下又如何?她一个弱质女流尚能击败荆襄援军,逼降荆郡;我徐英堂堂须眉男儿,难道还不如彼之裙衩吗?某只需两万大军,便可先破赵幽燕,再拔育阳城!”
看着此刻一脸霸气、自信无比的徐英,众将受其感染,不由全都振奋起来:“主公所言甚是。主公英明神武、天下无双,自打仗以来,百战百胜、未尝一败!何惧他东南军?我等愿誓死追随主公,先破宋宁,再取荆襄!”
高欢欲要再言,一时间却也沉默了。这就是他的主公啊!骄傲自负,一生不弱于人。自己不是早知道他的为人了么?若徐英能同意自己的建议,绕过育阳逃回老巢,以暂避敌军之锋芒,那就不是徐英了。
唉,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啊!主公虽然豪气干云,但性格却过于刚强了。所谓过刚易折,此战很可能是要失败的呀!一时间高欢心中不免深感忧虑。
徐英看出了自己这位心腹谋士的心思,便又安抚道:“军师勿要担心,我会按照军师之意派人前去襄城,与郑卓联盟。不过,此战我们也必须要打。我观宋宁此人行事,向来都是以智取胜,而不善攻坚苦战。”
“昔日不管是东南还是山南,他都是取巧得来,而攻打阳郡时,以数万之兵围城数月却依然不能胜,由此可见,此人将兵之能不过尔尔。今宋宁自以为得赵幽燕相助,此战必胜,难免会生出骄慢之心。我正好趁此机会先破他这路北面援军,再来攻取育阳坚城。”
徐英是一个很自负的人,而且性格中有很强的赌徒心理。之前攻打剑阳时如此,现在育阳城下依然是这样。所以,他不但没有听从高欢的建议,暂时退回湖阳,以待来日,接下来几日反而加大了对育阳的攻城力度。
数日后,赵幽燕果然率领两万大军迅速南下。
宋宁得知消息后不由大喜。赵幽燕终于率兵南下,徐英离败亡之期已经不远。只等她率军赶到,自己便可击败徐英,拿下整个湖阳。
按说此刻徐英应该十分慌张才对,为避免被宋宁前后夹击,要么退守剑阳,要么绕过育阳返回老巢才是。然而奇怪的是,对方依然每日攻城,似乎丝毫没有在意赵幽燕这支援军。
宋宁实在无法理解。
郭万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徐英应该是准备毕全功于一役,想要与主公决战呢。此天赐良机也。若徐英选择与荆襄联手,并率大军退回湖阳,主公一时间还真难以击败对方;不过徐英过于自负,不甘就此失败,所以选择留下,反倒给了主公一次彻底消灭他的机会!主公只需这般……”
又过去数日,赵幽燕的两万大军已到达离育阳七十里外的长巨城,快的话明日下午便可抵达育阳城下。与此同时,徐英派出的信使也回来了。
郑卓同意与徐英联合以共抗宋宁,不过郑卓提了一个条件:希望徐英先将剑阳城归还荆襄。郑卓将亲率大军南下以抄赵幽燕的后路。否则,就说明徐英并无诚意与荆襄结盟,双方合作也无从谈起。
徐英听后不由冷笑,转头对高欢道:“军师看到了吧?我早说郑卓老儿靠不住,现在如何?”
高欢满脸惭愧道:“主公英明。郑卓鼠目寸光之辈,不过守庐看门之犬,不足以论大事。今赵幽燕大军将至,主公打算如何破敌?”
徐英显然心中早有计较,闻言自信道:“赵幽燕最迟明日傍晚将至,此事宋宁必然也已知晓。明日一早我会假意率军离开,暗中却留下埋伏。宋宁以为我要走,必然率军出城来追。到时我伏兵四出,必可大败敌军!等打败宋宁后,我再率领大军北上,迎战赵幽燕。谅她一女流之辈,不过区区两万人马,焉能是我敌手?”
当日,徐英再次猛烈攻城,晚上时,依然大声鼓噪,连番袭扰。秦逸不敢掉以轻心,一夜守城,中间只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然而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对方营帐空空如也,徐英大军竟已连夜离去。
秦逸不由又悔又怒:“这徐英还真是狡猾,昨夜故意不断击鼓,佯装攻城,害我以为他要夜袭,原来是打算逃走。”
不过,夜间行军难以走远。桂萼、华泰等将纷纷请战,要立刻出城追击敌军。桂萼上次攻打古郡时曾受了重伤,不过如今已经恢复。宋宁本想让他继续休养一段时间,桂萼却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在床上躺了一些时日便再熬不住,又主动来军营了。
郭万道:“此时若追,必中徐英埋伏。”
众将不信,执意请战,总不能任由徐英逃走吧?
郭万不再多言。宋宁小心起见,让桂萼、华泰共率一万兵马前去追击。半日后,二将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宋宁一问才知,果然不出郭万所料。徐英在半路上设下了埋伏。桂萼、华泰一时不察,被徐英杀得大败。
桂萼、华泰惭愧地看向郭万,本来之前对这位半道冒出来的军师还有些不服的,现在却是不得不服了:“军师怎知,我们若追一定会中埋伏?”
郭万笑道:“道理很简单。徐英若真要逃走,早在听闻赵将军南下时便已退兵,何必等到今日?由此可知此间必然有诈。”
二人闻言不由恍然大悟。只是这道理说穿了自然简单之极,可若郭万不说,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的:“军师睿智,我等心服口服。”
郭万见众将对自己均已心悦诚服,心中难免也有些自得,忙又对宋宁道:“主公,请立刻集结大军,立刻前去追击敌军,这回必能大败徐英,一举获胜。”
“哦,这又是为何?”这下连宋宁也忍不住疑惑地问道。怎么有种贾诩献计张绣打败曹操的即视感。郭万莫非也有贾诩那么神?
郭万道:“主公请立刻集结大军出发吧,路上万再与主公详细解释。”
宋宁当即留秦逸带五千人守城,然后集结剩下的大军,立即前去追赶徐英。
路上,郭万向宋宁解释道:“徐英昨夜连番袭扰,今早却又突然离去,目的便是引我军出城追击。他却于途中留下埋伏,所以前面桂萼、华泰二位将军追击,才会遭受重创、惨败而回。”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徐英重创我军后,必定以为我军不敢再轻易出城追击,所以他会放心地带领精锐前去迎战赵将军,留在后方的必然只是普通士兵和将领。”
“以主公之英明神武,追上后必然能大败敌军。且此时赵将军大军差不多也已赶到,到时,徐英后军受创,前军又被赵将军阻截。如此前后夹击之下,徐英焉能不败?”
宋宁听后不由叹服不已:“军师之智,不逊于文渊大德也。”
郭万闻言心中暗喜,文渊是宋宁手下第一谋士凌邦,大德是与聂忍一起经略胶东的大德法师,这二人是宋宁手下最厉害的两个谋士。宋宁这般称赞他,郭万心中焉能不喜?显然,宋宁已经认可了自己的智谋和韬略。
不过,对于凌邦、大德法师二人,郭万虽然久闻其名,却并不认为二人胜过自己。二人之所以有今日这般声名,不过是早于自己出山,投在宋宁麾下罢了。郭万有信心,总有一天自己的声名必然超过二人。
事实也确实如郭万所料。徐英依照前计重创桂萼、华泰后,以为宋宁绝不赶再出城追击,所以放心地带着精锐部队去攻打赵幽燕那两万援军去了,留下断后的只是一位普通的将领。那人如何是宋宁的对手,很快便被杀的丢盔卸甲。
而此时徐英已与赵幽燕大军对上。他欺赵幽燕远来劳顿,又是女流之辈,所以多有轻视。自以为可以轻易击败对方。不想赵幽燕兵法谋略和一身武艺却不逊于男儿。徐英虽然勇猛,但一时间竟拿之不下,正暗自讶异之际,突然后方又一片乱起。徐英忙让人前去询问缘故。
很快,传令兵返回,脸色大变道:“主公,大事不好,宋宁亲率大军杀来了。”
徐英一听心下不由更惊,不应该啊!宋宁前面派人追击才被自己击败,如何敢再次出城?他研究过宋宁,对方应该不擅军争才是啊!
“徐英,我夫君来了。你已经败了,束手就擒吧。”正在徐英觉得不可思议几乎有些怀疑人生之时,对面的赵幽燕手执长枪,指着他高声喊道。
徐英手下也焦急道:“主公,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在宋宁军和赵幽燕军的前后夹击下,徐英数万大军已被杀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徐英看了看战场,不由苦笑地道:“前有阻敌,后有追兵,我们还能撤到哪去?”
徐英望着前面的赵幽燕,叹息一声道:“不想宋子静还有你这样一位夫人,不,你好像还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他的一个侧室而已——宋子静真是好福气啊!假如我徐英也有这样一位贤内助,此次宋子静纵然偷袭湖阳得手,亦难以胜我。不想我徐英英雄一世,今日却会败在一位女子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