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神示

“族长，不能拿整个族群冒险!”一个声音响起。

“族长，白鸦会给我们带来灾难的！”另一个声音响起。

“族长，如果让这只白鸦成长起来，它把我们的灵魂吞噬了怎么办？”几乎没有一个声音是对唐三凡有利的。

“都给我住嘴。”鸦族族长声音不大，却隐隐地传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让七嘴八舌的声音都闭上了嘴，稍作停顿，转头对黑羽说道，“黑羽夫妇，按照以往的惯例，如果可能对整个族群产生危害，我们应该把它驱逐出去。”

“族长说得对，把它丢出去，让它自生自灭！”有声音附和道。“不能让整个鸦族冒险。”

“直接把它从树上扔下去！”另外一个声音提出更加严厉的惩罚。

“不行，他现在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丢他出去跟把他杀了有什么区别？难道我们鸦族就只会欺负弱小吗？”乌鸦爸爸愤怒地回答道。

“如果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会把他扔出去吗？”乌鸦妈妈高声叫喊道，它的声音，让其它的乌鸦暂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唐三凡的心里泛起一点感动，从破壳而出到现在，他对白鸦是充满了痛恨的，连带着对整个鸦族都没有好感，虽然黑羽家族的温暖，曾让他体会到了曾经作为人类，都没有享受过的家庭的温情，但他始终认为那只是一种动物的本能而已。不过现在，面临整个族群的压力，乌鸦爸爸和乌鸦妈妈依然不愿意放弃，这多多少少让他有些感动。可以确定，如果真被鸦族驱逐出去，必定会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其它动物吃掉，那样的话就更不用谈回到人类的世界了。

“我们鸦族是受到神眷顾的种族，不仅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更拥有仁慈的胸怀。”鸦族族长的声音又缓缓的响起。“但是，白鸦的传说又确实可能会威胁到整个鸦族，因此，是死是生，就让神来决定吧！”

鸦族族长的话，让唐三凡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是，却也让他觉得有些可笑，这里面有神什么事情啊。对于神的争论，在人类当中一直没有停止，中国有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西方也有自己的神话体系，但是却从来没有证实过。根据现在的科学认知，越是愚昧落后的种族，对神的认同感越强，比如一些原始部落，对神的崇拜简直到了盲目的境界。

唐三凡才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认识也不多，以他一个人类的认知，发现鸦族拥有人类无法识别的语言，还有健全的社会体系，也算是一个文明的种族了，可是它们却把关系到整个族群命运的大事，交给所谓的神来决定，怎么看也只是一个愚昧落后的种族，跟人类世界的原始部落没有多大的区别。

“神示！”鸦族族长的声音在森林中虔诚地响起，这两个字仿佛具有神秘的魔力般，让所有的乌鸦都变得肃然，所有的乌鸦开始扇动翅膀，飞离了刚才所在的大树，整个树枝突然卸掉了重力，微微地向上弹起。乌鸦爸爸和乌鸦妈妈也飞离了鸟巢，它们跟其它的乌鸦一起，慢慢地飞向空中。

就连刚刚出生的雏鸦，似乎都懵懵懂懂地感觉到了这种肃然的气氛，停止了嬉戏打闹，静悄悄地待在鸟巢中，保持着安静。如果鸦族也有属于自己的文化，这或许就是类似于人类文化的力量吧，唐三凡曾经在人类中见识过这样的力量，比如中国人清明节祭祖的仪式，来自全国各地的华人，无论讲的是什么语言，无论年龄的大小，更无论身份高贵与贫贱，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出对祖先的尊敬。

一种神秘却又晦涩难懂的语言，从鸦族族长的嘴里响起，或许这是它们祭祀专用的语言，唐三凡虽然无法听懂其中的含义，但是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却总让他想起寺庙中的诵经声，或是在去西藏路上遇到的那些朝圣者。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联想，一个是人类，一个是鸟类，本来没有太多关联的物种，却有着类似的信仰。

或许，人类和鸟类都有属于自己的信仰，只不过因为语言的隔阂以及认知的限制，无法相互了解而已。

所有的成年鸦族，全部都飞到半空中，以唐三凡所在的大树为核心，围成一个巨大的圈。他们扇动着翅膀，维持着一种高超的飞行技巧，翅膀上下高速飞舞着，却保持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不动。

唐三凡对现在的生死问题，并不是太在意，可是他却对鸦族的神示，充满了难以遏制的好奇心，恨不得能够睁开眼睛，仔细地把每一个环节，都记录下来，可是很遗憾的是，他无法睁开眼睛。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自己的耳朵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仔细地倾听和分辨所有的声音。

那些成年鸦族，原本扇动翅膀的声音并不相同，甚至有些乱七八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鸦族族长的神秘声音，竟然像是包含着某种节奏，渐渐地，那些翅膀在声音的带领之下，即使是如此快速地挥动中，也慢慢地达成了一致。你能够想象出来当时的情况吗？数百只乌鸦，在半空中用同一个频率，做出统一的动作，慢慢地形成了某种共振，并逐渐地像是具有了某种穿透性的力量。

这种力量，甚至让身在巢穴中的唐三凡，都感觉到了某种凝成实质的影响，紧紧地围绕着他，甚至进入他的身体。这是唐三凡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神秘仪式，他甚至觉得在这种力量之中，他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完全没有了任何的秘密可言。

后来，唐三凡找机会曾经问过黑羽爸爸和妈妈，他们说神示的时候，可以释放出一种它们称之为“能量”的东西，这种能量，只有鸦族成员，经过成年仪式之后，才能具备的一种能力。所有的能量相互融合，就能与它们的神进行沟通，而神把他的旨意告诉参与的每一个鸦族，就是所谓的神示。

唐三凡特别想知道，鸦族的神究竟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告诉每一个鸦族的，只是听说每一个鸦族的头脑里都会涌出这样的意念。

神示之后，黑羽夫妇颓然地立在鸟巢边，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敬仰的神，会给出这样的惩罚——石刑。对于鸦族来说，石刑是一种极其严厉的刑法，每一只乌鸦从地上叼起一块石头，从空中扔向受惩罚的乌鸦，经历这样的刑罚，最终的结果几乎非死即伤，更别说是刚刚出生不久的雏鸦。

但是神示的结果不能违背，所以黑羽爸爸把唐三凡从鸟巢里叼了出来，带他来到鸦族驻地的边缘处，那里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头。黑羽妈妈凄凉的叫声在森林中回荡，让其它的乌鸦默然。

神的旨意似乎不能违背，于是所有的乌鸦开始寻找石头，并且带着石头飞到了唐三凡的头顶上。

“执行石刑！”鸦族族长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犹豫，但是最终还是低声说道。

唐三凡几乎能听见石头呼啸的声音，茫然中他抬起了头，终于睁开了双眼。这是他到达鸦族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透过森林的空隙，他看见了漫天的乌鸦，在乌鸦与乌鸦之间的空隙中，还看见了天空中高挂的太阳，蔚蓝色的天空。

看到太阳的时候，他多多少少放心了不少，至少还身处在原来的世界，只要是同一个世界，就有回去的可能。只是这里的天空，怎么这么蓝，蓝的就像是假的一样，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么蓝的天空了，至少在他身处的那座城市，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天空的蓝色了。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石头从天空呼啸而下，我才睁开眼看了这个鸟类世界第一眼，就要被石头砸死了吗？如果这样的话，我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人类的世界，回到白云的身边？我从来没有想过死，更没有想过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死，唐三凡默默地想到。

在张开眼睛看了这个世界一眼之后，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准备迎接从天而降的石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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