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亲

这个未知的世界，走下去才会有惊喜。———题记

庚午马年七月二十，公历1990年9月8日，星期六，上午11点45分。

大别山北麓，雩娄境内，灌河东岸，回龙镇中学。

下课铃响了，初三政治老师凡学松走出60班教室。

这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削的小伙子，1.75米的身高，板寸头，国字脸略窄，肤色白皙，眉清目秀，白底细蓝条衬衣掖在绛色纱裤里，棕色皮带头上两只鳄鱼，灰丝袜，白球鞋，浑身充满朝气。

与此同时，西边隔壁59班教室，走出一位身材高瘦的中年教师，偏分头，长瓜脸，剑眉下双目炯炯。他衬衣洁白，裤线笔挺，黑西裤，白丝袜，黑皮鞋，看上去非常精神。

这是59班班主任兼语文教师黄新宇。

两人先后走过校园中间马路，走进二进院子东侧。

这时，黄新宇紧走几步，追上凡学松：“三子，小玉下午过来，三点半你记得准时来俺家。”（凡学松在家中姐弟与族中堂兄弟间均排名老三，熟悉的人差不多都喊他凡三，下文统一这样称呼）。

新学期开始后，黄新宇正撮合表妹吴秀玉与凡三。

吴秀玉是黄新宇姑妈黄金花的女儿，现在灌河西边吴寨小学教民办，人称回龙湾里一枝花。

在黄新宇心中，这两人若有眼缘，那是标准的郎才女貌。

在回龙中学，凡三算是个小名人。

这里是凡三母校，1985年初中毕业时，他想上高中，但家里太穷了，父母坚持让他上师范。

到师范第一天，凡三就开始后悔。

这时，高教自学考试兴起，他一边上课，一边自学。3年后师范毕业时，他同时拿到了中州大学政治系毕业证。

那一届光州师范学生，有1个学生会男生去了县政府，1个与领导关系铁的女生去了法院，1个城关镇男生进了教育局，还有一个乡镇干部的女儿被借调到妇联。

像凡三这样的农村孩子，只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回龙中学曹校长爱才，将凡三要回了母校。刚上岗，就让他带毕业班政治。

初生牛犊不怕虎。

凡三人聪明，又爱动脑筋，把一向枯燥的政治课上得生动活泼，深受学生欢迎，成绩连续两年在回龙镇第一，在全县也是名列前茅。

脱颖而出的凡三，自然引起不少人关注，包括黄新宇这样的老教师。

暑假时，吴秀玉来黄家玩，黄新宇两口子得知她还没对象，就想起了凡三。

吴秀玉家境富裕，长相漂亮，上高中时因为追求者多，真真假假谈起恋爱，没有考上大学，回村当了个民办教师，导致现在找对象时高不成低不就。

黄新宇觉得她与家境贫寒又有正式工作的凡三，正好取长补短。探问过双方口气后，新学期刚开始，黄新宇就安排了这场相亲。

凡三喜欢睡中午觉。这天午睡前，他将闹钟定在3点20。

闹钟铃响，他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刷牙洗脸，还专门嚼了两片口香糖。此前，凡三常来黄家，熟门熟路。这次走到门前，他心里却不由有些紧张。

黄家门朝西，朱红色略显陈旧的大门半开，黄新宇妻子颜柳身材苗条，齐耳短发，坐在室内离门不远的小椅子上，正在织毛衣。

外面阳光明亮，猛一进屋，凡三眼前一黑，看不清屋里的东西。

过一会，他才发现，黄新宇坐在上方方桌旁喝茶，对面靠墙坐着一位青衣黑裤长辫子的姑娘，看上去很高，很苗条，正是当天的相亲对象吴秀玉。

颜柳将另一扇门也推开了，屋里一下子亮起来。

这时，凡三才看清吴秀玉的相貌，只见她白皙的鸭蛋脸上柳眉弯弯，丹凤眼清澈明亮，鼻挺唇红，肤色白润，两根麻花辫一前一后垂在腰间，更显得腰细腿长。

看凡三目光炯炯，注视自己，吴秀玉不由有些羞涩。

不过，她也不拘束，主动起身走到方桌前，先给黄新宇续茶，又给凡三倒了一杯。美人纤手如玉，奉上香茶，凡三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

交接瞬间，凡三大致估出了吴秀玉身高，大约在1.70米；也看清了额前刘海下，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以及玉颈锁骨，感受到一种浸润着书卷气的芬芳。

凡三算是半个文艺青年，此刻的吴秀玉，已然成为他心目中标准的美人：干净，漂亮，苗条，时尚，也成为他终生的白月光。

吴秀玉的话不多，只是在大伙聊天时偶尔插一句。4点左右，凡三要去上课，与众人打声招呼后，就高兴地离开了。

凡三走后，黄新宇直言不讳：“小玉，你觉得三子怎样？”

“人挺精神，就是衣着有点随便，身上有汗味。”吴秀玉微笑道。

“这不算毛病，男人嘛，年轻时都这样。”黄新宇大大咧咧地说。

颜柳也接腔道：“小玉，你不要太挑剔了。找对象关键是靠谱，有本事。穿衣打扮、个人卫生都是小事，以后可以改！”

吴秀玉白润的脸上腾起两朵红云，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辫梢：“只要他不嫌弃我比他大，没正式工作，我没意见。”

下午5点半，凡三下课，黄新宇让凡三送吴秀玉回家。

吴秀玉骑着粉红色女式坤车，凡三骑着黑色二八大杠，一前一后出了大门。两人先向南穿过回龙街，又向西拐到灌河边。

河面上架着约莫一米宽的木桥，推车过桥，在西北通往吴寨的路上，两人边聊边并肩骑行。

快到吴寨街头时，吴秀玉停下车子：“我马上到家了，你也赶紧回吧，迟了赶不上学校晚饭。”

凡三有些舍不得，但第一次相送，也不好意思跟到人家家里：“你先上车，我看着你走。”

吴秀玉微微一笑，骑着小坤车先走了。到了街南头，她回身一看，凡三还站在那里。她挥挥手，示意他回去，心中不由一暖：“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实诚！”

凡三有些痴憨的表现，让吴秀玉对他的印象顿时提分很多。

见吴秀玉到家了，凡三才上车往回走。一路上，秋风送爽，花红柳绿，这家伙不由神清气爽，思绪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