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闪离（1）
正月初四，凡三陪着吴秀玉回了吴寨。
吴秀玉进门后，黄金花就跟到东厢房。这几天，她最担心的就是女儿被凡三“偷吃”，得知女儿没有“失身”后，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拜年时，黄金花专门问了农转非的事。这一问，让凡三非常尴尬。
去年10月份，大伙儿忙着将材料报上去后，那个农转非政策却像一阵风刮过，再也没了动静。
吊诡的是，雩娄负责这件事的科委干部，在从市里回县的路上出了车祸，撞成了植物人，一时间，这件事更没戏了。
当时，奔着农转非而仓促结婚的可不止吴凡二人，仅古岗、回龙这两个乡就有5对。随着消息降温，这些“闪婚夫妻”，脾气不和的开始各奔东西，春节前已有2对分手。
眼看农转非遥遥无期，黄金花对凡三的热情也开始下降。
当地初中是正月初八上课，小学是元宵节后开学。
元宵节刚过，省里下发了有关解决民办教师待遇问题的通知，决定自1991年起，通过师范选招的形式，在2000年前将现有民师分批转正。
这个消息，无疑给广大乡村教师带来福音，吴秀玉更是仿佛看到山花烂漫的春天。
听到这个消息，黄金花似乎比女儿更兴奋。
随着考试临近，黄金花越发后悔：一旦小玉民师转正，什么样的婆家说不到？她越想，越看不上凡三那穷家破院。
这一切，凡三一无所知。
这学期，毕业班教学非常忙碌，凡三每月抽空过河一趟，见见心上人。
五一放假，凡三又骑车去吴寨。到吴家时，差不多11点了，家里就黄金花一人。
这天，她穿着藕红色半截袖衬衫，下着蓝色筒裙，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凡三过来，她只是不冷不热地打声招呼。
这让凡学三心里咯噔一下，顿生不妙之感。
不一会，吴秀玉从外面回来。
阳光下，她发髻高挽，鸭蛋脸白皙，柳叶眉下丹凤眼清澈，挺直的鼻梁下双唇映红，白底蓝碎花连衣裙，衬托得身材格外高挑，站在青枝绿叶的栀子花旁，真是人比花娇。
那一刻，凡三心里涌起一阵冲动，真想冲过去将她抱在怀中。
看到满面惊喜的凡三，吴秀玉轻声打声招呼，就径直去厨房做饭。
过了一会，吴章军下班回家了。
中午三菜一汤，都是吴秀玉做的：一钵子豌豆搂鸡蛋，一盘蒜苗炒腊肉，一盘尖椒豆皮，一盆滑肉蘑菇汤。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凡三不由赞赏地看了吴秀玉一眼，心中暗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小玉真是难得的佳偶。”
小玉菜做得好，凡三饭吃得也香。
看着凡三大快朵颐的样子，吴章军脸上挂着微笑，黄金花眼里却充满厌恶：“果然是穷逼，看到点好菜，就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一点不讲体面。”
吃完午饭，趁大家都在，凡三微笑着提了一个建议。
“小玉，这阵子你复习很辛苦，应该适当放松一下。下星期，我要去县教研室开会，你也一起进城转转吧，顺带看看民师选招有没有新资料。”
对这个建议，吴秀玉有些心动。民师选招教材，这些年她都看过不知多少遍，感觉有些疲沓了，能看到一些新信息，自然有帮助。
不料，她还没开口，黄金花就一口回绝：“马上就考试了，小玉正加紧复习，考前哪儿都不去。”
话不投机，凡三就没再开口。
这时，吴章军借故躲了出去，吴秀玉收拾桌子后去了厨房，只剩下凡三与黄金花在堂屋里尬坐。
枯坐了一会儿，凡三觉得没意思，就起身告辞，吴秀玉正好从厨房里出来。
“小玉，我的棉被前两天洗了，还没有缝上。你方便过去缝一下吗？”
这阵子，两人有些陌生了，但凡三还是试探着问。
吴秀玉还在犹豫，黄金花却闻声出来，大声说道：“凡三，你还挺会使用人啊！别说小玉还没过门，就是过门了，也不是你们家的老妈子，别什么事都过来找她！”
黄金花的语气像吃了枪药，那架势，凡三只要多说一句，她就要骂人了。
见势不妙，凡三只好无言离开。
吴秀玉虽然跟出了门外，不过，她既没有挽留，更没有像以往一样，陪着走一段。
凡三抬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偏身上车，径自走了。
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路上，凡三一边骑车，一边琢磨，直觉告诉他，这段婚姻可能出现波折。他觉得，吴家这种苗头不是好现象，得与黄老师说一声，他两口子毕竟是媒人。
凡三上门时，黄新宇一家正在看电视。他脸色阴郁，简单讲了去吴寨的经过。
黄新宇听完就发火了：“明知小玉马上就要考试，你还要带她逛县城，不是没事找骂吗？再说，棉被没缝，你可以叫你二姐过来缝嘛，干嘛非要叫小玉过来！”
黄老师这番话，让本来抱着投诉心态的凡三，顿时一脸懵逼。
见凡三一脸委屈，颜柳在旁边说道：“三子与小玉都登记了，找她过来缝床被子，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你大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不知道作啥幺蛾子。”
“他妈的！都是民师选招惹的祸。老吴家觉得小玉转正有望，就看不上三子了。”
姜还是老的辣，黄新宇一句话就点破了吴家变卦的理由，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你要干嘛？”颜柳站起来。
“我去吴寨问问，没有这样做事的！”黄新宇边说，边骑上车子。他的车子，平时就放在对面房子山墙前。
黄老师走后，凡三也起身告辞，颜柳说道：“三子，你不要全怪人家，也要查查自身缺点。那天见面，小玉就说你衣着随便，身上有汗味。你又不是成天干苦力，怎么就不能穿利索点，收拾干净点呢！”
这番话，像暮鼓晨钟，一下子将凡三惊醒。此前，凡三总觉得是对方挑刺儿，这时才发现，自己也有很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