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里逃生

6月7日，星期五。

这天晚上，凡三看了大半夜《笑傲江湖》，醒来时已是次日早上7点半。

起床简单洗漱后，凡三将两袋书籍衣物，搭在自行车后架两侧，绑好后就骑车回家。

刚到大门口，迎头碰见学校厨房的蔡师傅：“凡老师，早饭好了，稀饭油条，吃一口再走呗！”

“不啦，一会儿天就热了，趁凉快好赶路。”凡三一边回答，一边冲出大门。

这天不逢集，街上行人不多，凡三很快就出了街。刚到S形路段北头，凡三就看到一辆大货车正鸣笛向北疾驰。

他下意识地捏紧车闸，降低车速。两者相距100米时，凡三感觉自行车后轮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本来靠右走的自行车一下子斜冲向大路正中。

这时，那辆大货车迎面呼啸而来，眼看就要从凡三身上压过去。 “妈呀！完了。”

看着泰山压顶般的大货车，凡三松开车把，身体向右一倒，静等碾压，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哐当”一声，大货车压过自行车前轮，又跑了50多米才刹住。

自行车压住凡三，他浑身只有脑袋还能转动，看到大货车司机下车，他才意识到自己逃过一劫。

自行车前轮已成了麻花，钢制的前叉也被扭弯。凡三想起来，可怎么也挪不开。

这时，路边修车铺的师傅与大货车司机过来帮忙，他才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 “凡老师，自行车再往前一点，或者你倒向东边，现在就没你啦！”

修车的师傅姓俞，听他解释，这起事故的罪魁祸首是两个蛇皮袋子。这两个袋子下坠，碰上了路边的沙堆，自行车后车轮骤然降速，导致前车轮打滑偏向。

见凡三无大碍，大货车师傅掏出50元钱，让俞师傅帮助修车，就开车先走了。

车修好后，凡三重新上路，到家时，已接近12点。

母亲刘月英正在厨房做饭，一见面，她立刻发现儿子手掌、胳膊、膝盖都破了，赶紧追问怎么回事，

凡三只好照实说了。这时，正在西屋看书的凡学竹也闻声出来。听了凡三描述的车祸经过，母女俩大吃一惊。

刘月英立即拿了一刀黄表纸，跪在供桌前地上点燃，向祖宗牌位祷告：“感谢先人与观音菩萨保佑，护住我儿性命，明年上山一定多磕头烧香。”

说完，她拉过凡三，让他给观音菩萨磕头。

中午，凡文车从田里回来。一家人围坐吃饭时，凡三讲了与吴秀玉分手的前后经过。

听说吴家悔婚，刘月英非常气愤。

凡学竹很平静，她了解黄金花的脾性：“小玉与三子的事，一开始我就担心。小玉是很好，可她从小就怕她妈，只要老财迷发话，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凡文车一直默不作声。

刘月英很不满：“三子遇到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连一句话都没有？”

凡文车深深吸了一口烟：“我也觉得小玉这孩子不错，是个居家过日子的人，但她胳膊拗不过大腿。黄金花我见过，成天就在钱眼里坐着。不用问，她肯定是嫌俺家穷。丑能瞒住，穷瞒不住。离就离吧，只是可惜了小玉这个孩子。”

喝了两口清茶，父亲看着凡三，继续说道：“老话说，没事莫惹事，有事别怕事。该干啥干啥，雄赳赳气昂昂的，别垂头丧气，像丢了魂似的。人一辈子，谁都会碰到几件难事，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只要有本事，会赚钱，一辈子还怕找不到女人？！”

父亲这番话，让六神无主的凡三，顿时有了主心骨，脆弱的心灵也变得坚强起来。

以往，他总觉得父亲没文化，虽然走南闯北，也没折腾出什么名堂。现在他才明白，关键时刻，还是老人家给自己头顶撑起一片天。

周末这两天，凡三不想看书，就在老宅四周转悠。

凡家祖上也阔过。

民国20年前后，凡家田地横跨附近二十个村寨，拥有回龙镇半条街生意。

当时，凡家老宅三进三出，雕梁画栋，窗户都是镂空雕花的红漆松木，大院四角有打更的岗楼，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凡花窗子”。

到凡文车出生时，家业已败落，凡家现在住的四合院，是老宅仅剩的一个角落。建国初，当地划阶级成分，凡文车兄弟被划为贫雇农，家里真是穷得屌打板凳响，在灌河两岸都出了名。

凡三的爷爷凡元州，年轻时也是个人物，文笔滔滔，口才很好，文打官司武打架，都是一把好手 。

当地老人都说，凡三长得与爷爷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身材挺拔，白干白净，国字脸，眉清目秀，就像一颗绿豆芽子。

家乡人说不出其中的道道，科学上将这种现象叫“隔代返祖”。

凡岗北面，是一个缓缓向下的慢坡，长着郁郁森森的马尾松。

清晨，山风徐来，松涛阵阵。

晨练的凡三，见此触景生情，突然想起一首古诗：“问松林，松林经几冬。山川何如昔，风云与古同。”

几千年来，嫌贫爱富似乎成了民间顽疾。可是，换位思考，追求富裕生活，本来就是人类的天性呀！

眼下，政府拼经济，老百姓向钱看，大学生不吃香了，财富重新成为评价个人地位的新标杆。

一时间，凡三明白了好多事情：不是人心易变、而是世道变了。

这让他想起一个段子：“五十年代老贫农，六十年代红卫兵，七十年代解放军，八十年代大学生，九十年代百万富翁。”

时移势易。

市场大潮浩浩荡荡，偌大的校园，已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安贫乐道只能眼看着旁人飞黄腾达，最后连自己心上人也留不住。

这场婚变，让凡三意识到自身的卑微：乡村教瘪子一枚。

自考大学文凭，似乎也没有卵用。每月拿那点死工资，肯定过不上富裕生活。唯一的出路，就是外出闯一闯，试一试。

“是时候出去了！出去了，不一定大富大贵；不出去，肯定是死马一匹。”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清醒：人生，绝不能画地为牢，面对困境，必须打破既定的生活闭环，勇敢地走出去。这个一无所知的世界，走下去才会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