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鸟寻窝

下午5点，凡三回工地找到钱咏祥，两人一起去钱瑞涛家看看中考成绩出来没有。

这天是周末，钱瑞涛夫妇都在。中考成绩果然出来了，钱咏琳发挥超常，政治竟然考了95分，李敏也得了89分。

两人总分都超出绿城中专分数线，钱咏琳超出40分，李敏超出22分，根据志愿填报后的成绩位次，两人都能轻松走掉。

李芮很高兴，就在附近饭店定了个包间，带着一家人去那里庆祝。

钱瑞涛夫妇与两个女孩子喝红酒，钱咏祥与凡三喝啤酒。席间，钱咏琳与李敏给凡三敬酒，钱咏琳与凡三还多端了两杯，瓜子脸喝得通红。

回家路上，钱瑞涛打了个电话。

到家后，他喝了一杯清茶，看着凡三：“银海计委江主任，是我老战友。你带着我的信，过去见他。那边几位领导敢想敢干，机会比绿城多。”

不一会儿，李芮拿过来400块钱，连同那封信一起交给凡三：“这些钱你先拿着，工地上的工钱让咏祥回头结算一下，你就别管了。”

凡三规规矩矩地双手接过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7月13日早上7点，凡三就悄悄离开工地。8点整，他登上开往银海的长途大巴。

街道边，紫薇怒放，满树恣意绽放的紫色花朵，一眼望去，宛如紫色祥云落在树上，美不胜收。

不到20分钟，大巴就驶出市区，凡三在心中默念：“别了！美丽的绿城。”

出城后，凡三就靠在座位上睡着了。正睡得香，突然被一阵喧闹吵醒。

原来，一支去银海的旅游团，刚好在这个站点上车。凡三正准备接着睡，却听有人起哄，让那个女导游唱歌，活跃一下气氛。

长途寂寞，司机与售票员似乎司空见惯，也不反对。桂省风光优美，民歌特别有名，凡是旅行团上车，都比其他地方客车热闹。

这个旅行团成员全是中老年妇女，这些娘们闹起来比爷们还凶。

女导游看上去30左右，中等个，长头发，长方脸上化着淡妆，看上去很精致，笑起来的样子蛮好看，好像是个少数民族妇女。

扛不住大伙的央求，这个女导游笑着说：“我唱哪哈，大伙儿别笑，也别录，不然，让领导知道了，我要挨批评的。”

“没事，你唱吧，我们就是乐呵乐呵，没那么多事。”

于是，这个女导游就含羞带笑地唱了起来。歌词大意是：“阿哥钻进了阿妹的小被窝，顺着肚皮往下摸，阿妹问阿哥摸什么？阿哥说，我想给小鸟找个窝。”

一帮子老娘们闻声大笑。

有人起哄，“还有没有？再来一段。”

那个女导游笑着，又唱了起来：“阿妹钻进了阿哥的小被窝，顺着大腿往上摸。阿哥问阿妹你干什么？阿妹说，小鸟它怎么还不回窝。”

这两段情歌，多少有些暧昧，不过还算幽默，车里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这么吵闹，凡三没法睡觉，只好坐直身体，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青山绿水。

坐在凡三旁边的是一位中年大叔，板寸头下国字脸黧黑，穿着软不拉几的青灰色西服，也没有打领带，白衬衣领子也有些黑了，看上去有些落魄。

一开始，见凡三上车不久就呼呼大睡，这位大叔还羡慕年轻真好，到哪里都能睡着。这一会儿，见凡三醒了，他就开始搭话。

“小伙子，你这是去银海出差吗？”他掏出一盒有些皱巴的红塔山烟，询问凡三抽不抽。

凡三摆摆手，笑着回答：“不是，是去银海看一位叔叔。”

“你叔叔在哪里上班？”

“是个公务员。”萍水相逢，凡三自然不愿意深说。

“公务员好呀，旱涝保收。不像我们在企业上，红火时看着风光，倒霉了就一身账，工人连工资都发不了。”

中年大叔从包里拿出一个名片盒，递给凡三一张，名片上印着—— 中澳合资银海冰箱厂厂长（中方）李玉海。

“李厂长，你们是合资企业，又是生产家电，不挺好嘛？”凡三有些惊讶。

“好什么呀，外商撤资了，生产线也停了，留下1000台有毛病的冰箱。厂里欠着一屁股贷款，工人还有3个月工资没发，现在谁也不管了。”

看名片上的地址，冰箱厂应该在银海市里海珠区，离海边不远。

“那些冰箱，可以修好后卖出去呀！”

“谁去修呢！厂子里工人早就走光了，现在连我在内也就4个人，就是看厂子。再说，那些冰箱修好了卖给谁呢，销路好的话，厂子也不用倒闭啦。”

旅游团的老少娘们欢声笑语，两个爷们却忧心忡忡。

凡三心中清楚，自己也不比老李强到哪里去。此次南下，能不能站住脚，还是个未知数。一旦这待不住，只有去珠三角了，那边好歹有几个熟人，不像这边两眼一抹黑。

12点时，在一帮子娘们叽叽喳喳中，凡三忐忑不安地来到了银海。

出了银海长途汽车站，凡三在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

这家宾馆叫祥云宾馆，其实是一家国企的招待所，对外营业后，改称宾馆。不过条件还可以，干净卫生，服务员也都年轻漂亮。

凡三入住的是一楼108房间，里面已经住了2个客人。凡三进去时，两人似乎正在抬杠，用的好像都是方言，他几乎一句都听不明白。

开门的服务员似乎已见怪不怪，对两人微笑示意后即离开。凡三放下行李，洗把脸，去宾馆食堂吃了一点东西。

路过前台时，那个很漂亮的服务员小姐姐笑着说：“那两个客人，高个子是上海来的，矮个子是深圳来的，两人都是股民，没事就抬杠，一个说上交所好，一个说深交所强，谁也不服谁。”

上交所、深交所开业，凡三倒是从电视新闻里得知。不过，在他心目中，那都是遥远世界的新闻，跟他的生活不搭嘎，没想到，刚到北海，就碰上两个股民。

当时，开户还有一定限制，敢炒股又有钱炒股的都算是社会上的有钱人。

回到房间，凡三发现两个房客已不再争吵，而是各自看报，互不搭理。他也没有多想，点头示意后，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