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星夜闯关

早上6点，羊城从沉睡中苏醒，环卫工人与洒水车开始在车站四周忙碌。

凡三睡眼惺忪地揉着脸，站起来伸个懒腰，双臂扩张活动一下。他拎着帆布包，到旁边小店吃点稀饭，然后，坐上附近的公交，直奔省汽车客运总站。

早上8点，凡三坐上羊城去香洲拱北的长途大巴。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车潮人流，凡三隐约感到，这次出门，恐怕不太顺利。外出前，他总觉得有上次闯荡桂省的经历，这次出来没问题，现在看来是过于大意了。

上次闯荡，一路上都有贵人照顾。这次，他是真正的孤身一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珠三角，捞世界。除了一纸文凭，他身无长技，找工作估计很难。

不过，这小子也没有想退缩：“该死屌朝天，不死万万年。”

凡三不相信，一个大活人还会被尿憋死。

从羊城去香洲，一路上经过不少工业发达的村镇，比如陈村；好多地名都很生僻，比如北滘。一路上大巴走走停停，沿途站点不断上人。

下午1点，车到香山外一个检查站，所有乘客都要下车，检查边境通行证。香山是经济特区，与澳门山水相连，因此，对外来人口管理很严。

凡三一下子傻眼了。

上次从绿城去鹏城，所有手续都是马艳红这个小表妹办的，他只负责开车，脑子里根本没有一线、二线关口这些概念。临行时，根本没去公安局办边境通行证。

类似凡三这样的二b青年似乎不少，反正，在检查站旁边的饭店门前，蹲着、站着、坐着，背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有二三百人。

几个满口白话的小青年，在人群中挨个询问，说是每人缴纳100块钱，他们可以带路，夜里绕过检查站，从小路“越境”进入香山市区。

凡三将身上剩下的2张百元大钞藏到鞋垫下面，钱包里只留下50来块零钱。看他整个落魄书生的模样，那几个人破例答应，只收他50块钱。

天黑下来后，这帮子没有边境证的人，在这几个说白话的小青年带领下，像逃荒的难民一样，走上前往香山的乡间小道。

夜里的田野，一片寂静。

队伍一会疾走，一会缓行，除了偶尔的狗叫，凡三印象最深的就是电灯照亮的鱼塘，高大的芭蕉。走了不知多久，队伍拐进山中，经过一片荔枝林，到了一个关口。

这时，前面传来口令，让大伙准备，一会儿要跑步冲关。

只要跑过前面这段路，大伙就安全了，过去后就是香山市区范围，没有人检查了。而且，前面有人接应，负责指点进城的道路。

约莫5分钟后，前面的人开始冲锋。凡三将帆布包背在身上，跟着人群向前跑。说是不让出声，但丢东落西的，呼朋引伴的，声音很嘈杂。这时，不远处传来警犬的吠叫，扫过来几柱灯光。

“巡逻队过来啦！”

随着这声惊喊，人群顿时炸开，大伙拼了命似地往公路对面的山上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来到一处山坳，人群终于停了下来。凡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袄子不止何时已敞开，内衣已全部被汗水湿透，似乎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这时候，他才顾得看看周边。天已蒙蒙亮，出发时的两三百人，似乎剩下不到200。

这时，又有几个讲白话的人过来，说是要收向导费，每人也是100。

有人抗议：“之前，不是收过了吗？”

“那边是那边，这边是这边。不交钱的，一会儿统统回到路东边去。”

于是，这群“难民”又被宰了一道。

交不上钱的，不论男女老幼都被搜身，很多人身上剩下不多的钱，都被搜刮干净。好在凡三事先将钱藏在鞋底，一个长毛翻看了凡三的 帆布包后，看他确实没钱，就将他放过了。

搜完钱，天已大亮。

这几个小青年带领大伙儿爬上山岗。这里地势较高，居高临下一看，香山市区就在眼前。

其实，这里根本不用人指路。这伙人就是利用外地人地理不熟，胆小怕事的特点，临到市区前，最后盘剥一道。

下了山岗，这群人分散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伙，流向四面八方。

凡三随着几个人，径直走上公路，坐上开往市区的中巴。上车后才知道，这里的公交，不论路途远近，上车就是2元，与内地城乡班车按站计费完全不同。

进到市区，凡三在一家小卖店，用公用电话打给那家中型国企。

对方告诉他，招聘已经结束，那个职位已经有人上岗。凡三顿时懵逼，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在外找工作，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

放下电话，凡三眼前一片茫然。

这里说是特区，但工厂似乎不多。他随手买了一份报纸，发现招聘的报关、翻译之类。再有，就是招聘中高层职位，比如公司总经理、副总经理之类，这些与他都不搭嘎。

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受，再次涌上凡三心头。

他随意行走，无意间来到一个工地旁边。密密麻麻的脚手架，高大的吊车，忙碌的工人，这小子仿佛回到1991年7月在工地的日子。

凡三正在发愣，一个戴着黄色塑胶安全帽，中等个子，浓眉大眼的工人走过来，有些犹疑地问：“你是凡岗的凡三吗？”

一听口音就是雩娄老家人，凡三虽然不认识，还是很高兴地回答：“您是？”

“我是易桥的郭德文，钱咏祥结婚时见过你，你不在家教学嘛，怎么跑这边来了？”

“家里工资低，想出来找份工资高一点的工作。”

“这两年经济紧缩，香山这边很不景气，我们工地上也是三天两头停工。你随我去工地上吃顿饭，抓紧回去吧！”

工地上饭食依旧是那么粗糙，吃了一顿白菜大米饭后，凡三告别这位好心的老乡，去了香山长途客运站。走之前，他曾对香山充满种种幻想，过来一看，才知道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回事。

这边不行，凡三打算赶紧回羊城，到莞城那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