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真的放下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榷野双手负后，站在孤辰身前，等待着他的的回答。

“你好像很在意我的回答？”孤辰抬手，右手平放身侧，空气中，一道黑影忽然冲出，在孤辰手掌下方不断晃动，闪出无数道黑色残影，令人看不清这到底是何物。荒刀一直都在旁边静待孤辰的召唤，自从孤辰神念操纵荒刀斩了孙仲之后它就隐匿在虚空之中，孤辰将手掌慢慢放在荒刀刀柄上，缓缓紧握住刀柄。

老家伙，别动，只要你不动，我就不会伤害你，别动啊。孤辰仔细盯着眼前这位老者，心里暗暗想着，虽是威胁眼前老人的话，实则却是安慰自己，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自然知道，如果只是凭借着这把刀，不可能真的挡住榷野，但是，荒刀只是拿来挡的，孤辰真正的杀招，是那串从那个倒霉家伙身上扒下来的佛珠。如果运气好，那老人动手，荒刀还能够为他拖延一息时间，那样他便可以取出佛珠，注入灵力，直接祭出杀招。

“我以礼待人，别人也应该以礼待我，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应该回答我的问题，无关是否在意你的答案。”榷野微微一笑，很耐心的说出这番话，他不担心孤辰能够从自己的手里逃走，哪怕，有那柄刀。

孤辰笑了，笑容中夹杂着一抹讽刺的意味，“我以礼待人，但是别人却以怨报我，你是不是忘了你后面那个被我砍了头的人是怎么做的？”

老人转头，看了看孙仲，又看到晕倒在孙仲旁边的泰铎，扭头回道：“可是他也已经死了。”

“对啊，因为他对我无礼，所以他死了，如今照着你的话来说，我现在就是对你无礼了，你要把我杀了吗？”孤辰挑衅的看向榷野。隔音法阵之外，众人看到孤辰眼神中的挑衅，都难免心惊，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挑衅这位存在。神念覆盖之下，诸多强者同样捏了一把汗，如果他们是这小子，早就被吓得跪地求饶了，可是这小子却还在瞪着榷野，胆儿挺大。

“不，我不会杀你，也不会罚你，”老人摇头，依然紧盯孤辰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孤辰同样透过老人的眸子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好奇，除了好奇，还有淡淡的欣慰。

什么鬼？这老头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说他精神上有问题？孤辰纳闷了，你说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孤辰自认他还从未见过这个老头。于是，他试探的问道：“我们见过？”

“我们见过？”老人挑眉，不理解孤辰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那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我跟你又不认识。”

“哈哈，”听到孤辰的话，老人爽朗大笑，他知道孤辰为什么要这样子说了，“非也，老夫只是看到江山代有人才出，不免心中万分欣慰，小友，要加入我执法司吗？”

“呵呵，你以为我傻啊？进了执法司，到时候你们就更好下手了吧？现在是大庭广众，如果进了执法司，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孤辰收起方才桀骜不驯的模样，警惕起来，老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仔细盯着老人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么，同时开口，“我可是杀了镇妖关里的两个人，之前听人说，在镇妖关中无故杀人，会死的。”

“蛀虫罢了，无需挂齿，而且，你并非无故杀人，事出有因，我执法司也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老人拂袖，轻描淡写的说道。

“蛀虫？”

“就是那些在我镇妖关中仗势欺人者、以公谋私者、贪赃枉法者、徇私舞弊者……还有很多很多，这些人，在我眼里都是蛀虫，所以，死便死了，也省得我多费口舌，让下面人清理门户。”说到死的字眼，老人眼眸中的杀意瞬间暴涨，从一开始的无到了极端恐怖的地步，那种极端杀意，令孤辰嘴唇都泛白。这是他从记事起，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杀意。

“考虑的怎么样？只要你答应，从此之后，镇妖关随你进出，你可以任意整改。”

“你在镇妖关有多高？”竟然敢说出那番话，榷野老头儿看起来不是一般人啊。

“很高，如果说关主是这么高，那我就是这么高，现在我有说话的资格吗？”榷野老人先后抬手抵在自己腰间跟脖子间，温和的看着孤辰笑道。

“你不怕我把你镇妖关给弄的乌烟瘴气？”

“我相信方才能够说出那番慷慨激昂之词的人，那样的人绝对不是蛀虫，对吧？”老人眼中杀意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底闪出一抹精光，“你的身上，很干净，准确的说，是心很干净，赤子之心。”

孤辰眼眸中同样流露出一抹精光，大小两只狐狸彼此都有各自的心思，谁都猜不透谁到底是怎么想的。孤辰想的是如果自己真的能够整改镇妖关，那可比关沧海口头承诺响亮多了。真材实料的东西才能让人心安信服，空口无凭只会让人越来越失去信心。况且，那个老头还坑了他一具妖帝道身。

“榷野，你是不是该跟我商量商量啊？”隔音法阵中，关沧海的声音响起。

“我同意，”孤辰同样听到了，连忙正色看着榷野，没有再犹豫，一口应下榷野的邀请。

“罢了，来我这里一趟吧。”关沧海最后一句话落下，孤辰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庭院中，满头白发身穿灰袍的关沧海静静坐在石桌旁，烧水烹茶，好不自在惬意。

“那么多年没见，你竟然还学会煮茶了？”孤辰身旁，一道身影闪过，虚空被撕裂，榷野直接出现在石桌旁边，没有等关沧海同意，便坐到石凳上。

“呵呵，哪里那么久没见？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神念一展开不就见到了？”说完，关沧海转头看向孤辰，瞪了孤辰一眼，笑骂道：“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能惹事，这才刚来不到一天，你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把人家十方巨擘的人砍了。”

榷野看着孤辰摇头笑道：“我说你为什么不怕呢，原来背后站着关主啊，难怪，”

“哼，这小子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你信不信，如果他背后没有我，也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关沧海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自顾自低头轻啜，一口茶进肚，才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很多事，不能用单纯的是非善恶来评判，还要考虑诸多其他因素，这句话你现在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你迟早会明白的。”

孤辰点头，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事实如何，这等强者随便一展开神念便能够知道。他知道关沧海是在保护教导自己，其实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大可不必多费口舌，只是，关沧海这个样子反而让孤辰更加感到亲切。

“你脑海中的杀念，很恐怖，若不早些抑制，迟早会成祸害。”榷野拎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而后又从茶具中拿出一个新的茶杯放在孤辰身前，为孤辰倒了一杯茶。

孤辰低头，眉头紧蹙，其实他也隐约感觉到了一点，自己好像变得越来越嗜血。方才第一次生起想要杀了钱四的念头时，脑海中就有一股声音一直嗡嗡打转，影响着他的判断。孤辰起身，朝着二位老人躬身行了一礼，“请前辈赐教，我该如何抑制住这股杀念？”

“很简单，修身养性便足矣。”榷野抿了一口茶水，淡淡说道。

“修身养性？”孤辰纳闷了，我修身养性就是天天吃好睡好穿好，这还不够修身养性？

“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找到心中能为之奋斗终生哪怕会丢掉性命的事，坚持下去，如此即可。”

孤辰听不懂榷野说的话跟修身养性沾上多少边，扭头看向关沧海，只见老人摇头轻笑，“如果他说的话还没有份量，那我说的话就更无关紧要了，他当年凝聚的杀念，比你现在脑海中的杀念要多出上千倍。”

上千倍？孤辰一双眼睛瞪得老圆，比我的还要多出上千倍？那不早就疯了？怎么还能像现在一样云淡风轻？

“好了，你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吧，我亲自为你施法，你的容貌将不会被别人记住，别人见过你之后也只能记住你大致的模样，回想起你的时候也会自动忽略，只有在你与他相间的时候才会看清你的容貌。”关沧海放下手中茶杯，拂袖挥过，而后接着端起茶杯饮茶。

道袍拂过脸上，孤辰只感觉自己脸上多出了一层东西，很快，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消失了。“好了？”孤辰看着关沧海，疑惑问道。

“不然呢？我飞升境后期的手段能是你一个小毛孩儿能看清的？”关沧海白了孤辰一眼。

“等等，你再帮我在这三个人脸上下一道跟我一样的术法，”孤辰连忙将雷吉、古幽、离鸾从自己储物戒中放了出来，旋即带着期盼的目光看向关沧海。既然他这么有信心，说明是真的，飞升境后期的手段的确不是他能够揣测的。

他们三个被孤辰关在储物戒里面不知道多久了，孤辰要是在暗无天日的空间里待那么多天早就崩溃了，好在他们三个出来的刹那都还是心平气和，没直接找他拼命。

雷吉他们三人出现的霎那，他们身上的妖力就像是黑暗中的火把一样，藏也藏不住。关沧海脸色一变，急忙挥袖布置了一道阵法，防止他们身上的妖力扩散出去。

嗯？她是……？关沧海见到古幽的刹那先是疑惑了瞬息，而后立马看向榷野，发现榷野正在死死看着古幽，目不转睛，不由得在心里叹息。

你强忍着不把那件事放在心里近千年，如今见到她的族人，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来，有用吗？世间的情情怨怨，从来都是最难分清的。你以为你放下了，实则你从未放下，不过是把那件事、那个人藏在心里更深的地方，等到某个契机来临，再度回想起来，只会更加令人窒息。

榷野下巴在颤抖，一双昏花的老眼中闪动着一点晶莹，他的喉咙同样在抖动，想说话但是又因为太过激动说不出来。

老人在这一刻仿佛焕发生机，肌肤忽然变得红润起来，干枯的皮肤不断充盈，逐渐嫩滑透亮，只是一息，榷野就从一个云淡风轻一脸无所谓的老头变成一个眼含泪水心中哀伤的俊秀青年。同时，一股极为强烈的气息在老人身旁飞速攀升，一直封禁在榷野体内的某条枷锁，不知道禁锢了他多久，这一刻终于松动。

她在的时候，世间有了唯一爱他的她，她不在了，世间也有了唯一真正为她牵肠挂肚、至死不渝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