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死茫茫
下山后,左坤民跟着导航开往公司。
国庆节的第二天,北京的街道上到处挤满了车和人。7点19分时,左坤民堵在了西四环的复兴路,十几分钟,纹丝不动。
刺耳的鸣笛声不断,汽车尾气突突的喷个不停,嘀嘀咕咕的抱怨声密集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焦躁、不安的气氛。
左坤民听着新闻,眼看着显示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开窗,前后左右地张望。道路上的车辆,像一锅粥糊混在一起。此时,不管什么豪车、名车,都不如公交车道上畅行的公交车。
以为拥有更多财富就能获得更多自由,有时,反而是另一种限制。
左坤民打电话询问,得知前面发生了车祸,这条路至少还要堵一个小时。一个月没去公司了,8点半的高层会议很重要,不可以迟到。
左坤民又用手机查询线路,附近二百米处有地铁站,坐七站能到公司五公里范围。
左坤民立马打电话叫代驾,弃车,步行至地铁站。从钱包拿出地铁卡,刷卡,随人流快步至候站台,地铁很快呼啸而来。
挤进车厢,左坤民扶着车中间的柱子站着。
左坤民优越的身高,使得他一抬眼便能清楚地看到车厢里的人。
很多人低头看手机,快速浏览信息,打游戏,追剧;有人一栽一栽地打瞌睡,或神情漠然地发呆;车厢连接处的一个角落,一个穿红衣的年轻女子,低头看《遥远的救世主》。
大多数人在困境中浑浑噩噩,极少的人以切实的行动调整,转化。一直都是如此。
左坤民戴上蓝牙耳机,点开手机的音频软件,搜找商业节目《冬吴相对论》。
突然,车厢剧烈晃动,有人重重撞了左坤民胳膊一下。手指不受控制地连碰几下屏幕,耳机里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老人讲话声。
‘苏轼到了接近40岁,回想到他在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少年的妻子,曾经彼此这样爱恋,因为他梦里面见到王弗回来了,然后他有一点不安。那个不安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听到此,一股悲伤涌出,比昨日在坟前更汹涌,左坤民情不自禁地流下热泪。
地铁平稳运行后,左坤民没有换节目,认真听这个音频。讲话人是学者蒋勋,他讲苏轼的《江城子》。苏轼想念他死去的妻子王弗,做下这首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车厢嘈杂、拥挤。蒋勋的声音和缓,温柔,听着他的声音,好像周围的混乱消失了,心安静了下来。深藏的悲伤有了一个出口。
出了地铁站,司机已等在出口。
8点2分,左坤民到了公司,去休息室换衣服,看着衣柜里几套西装,犹豫怎么选。想起母亲的话,不知道怎么搭配衣服时,就黑白配,永远不会出错。
于是,左坤民从衣柜拿出一套墨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黑色领带,里里外外地换上。
距离开会还有十分钟,即便不内急,左坤民也上了一趟厕所。接下来是两个半小时的会议,不能中断。
左坤民提前五分钟到了会议室,只坐了七八人。
他们见左坤民进来,主动打招呼,不再言语。左坤民坐下,桌上已摆好了冒热气的咖啡和厚厚一摞文件夹,抿两口苦咖啡,低头快速翻看文件。
二十多人的会议,迟到了五人,三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不等。原因是堵车或找不到停车位,左坤民点头示意知道了,并不对此多说什么。始终专注地开会,认真听各高层汇报这一个月公司的运行,不时提问,布置任务。
11点结束高层会议,冯助理抱着厚厚一摞文件,跟着左坤民一起回办公室,道:“董事长,人事部说,需要您面试的家教和保姆,这会儿在小会议室等着呢,需要喊他们过来吗?”
“五分钟后。财务部和市场部有两个文件着急签。”
冯助理侧头从一摞文件中,翻找出一蓝一黑两个文件夹,道:“董事长,这是财务部和市场部要签的文件。”然后带门离开。
左坤民靠在椅背上,凝望桌上厚厚高高的一摞文件,是平时的几倍,一个月没好好处理公司事务,该面对和承担的事,一件也逃不了。
深呼吸两下,倾身向前,打开文件夹,从笔筒拿出黑色签字笔。公司这个月的财务预支,细看各个部门的预支款项,提笔修改、勾画一些,重新计算最后的数额,落笔签字时,敲门声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