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聊聊家常

见蒋瓛听劝，方时暗自松了口气：

[锦衣卫啊！若毛骧没和胡惟庸牵连上，这第一任指挥使说什么也轮不到蒋瓛。]

[唉！你可别再来了，我怕死。]

走进家门，方时第一时间就到水井旁，准备给自己舀一瓢水，他快渴死了。

王一见状，慌忙喊道：“方先生，让我来！”

方时手上动作一顿，看了眼王一，缓缓放下水桶：

“行吧！先帮我倒一碗井水，再烧一壶开水送我书房。”

“方先生稍等，马上就好。”

方时点点头，径直走进书房，他需要尽快把章程写出来。

那些当官的真全杀了，那就是浪费资源，现在有了那么一丝机会，方时不想放过。

在他看来，死了这些人虽会节省一批粮食，也少了许多荒地。

这些人最好的去处，就是山西、四川这些地广人稀的地方开垦荒地，战争刚去不久，现在人口比什么都重要。

不一会儿，王一带着一壶水敲响了房门。

“请进！”

听到这话，王一不由得嘟嚷一句：

“什么时候读书人对杂役这么有礼貌？”

王一缓缓的推开门，将茶水轻轻放在桌面上，不经意瞄了眼方时写的章程，不自觉的惊叫出声：

“啊……”

“怎么了，怎么了！”

门外的李向，忙不迭的冲了进来，见两人大眼瞪小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这是。”

方时微微一笑：“王大哥，这可是明天要呈给太子看的，你能看得懂？”

王一看着方时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忙不迭摇头：

“看不懂，看不懂，方先生你忙。”

说着，王一慌慌张张拉着李向离开书房，还不忘关上房门。

李向甩开王一手，一脸鄙夷：“瞧你这胆子，尸山血海都闯过来，还怕一个读书人？”

王一再次上手，将李向拉倒偏僻之地，确定无人能听到才放手：

“不是我怕，是这人太毒了，这下那些文官要生不如死，脊梁骨都要被戳烂。”

“什么意思？”

“若有一天，让你天天给蒙古人做奴才，你觉得怎么样？”

李向瞪了眼王一：“那还不如杀了我，凌迟处死我都行，就是不能让我当蒙古人的狗。”

“那些文官怕是要给那些，他最看不起的泥腿子当奴婢了。”

李向一惊：“这么毒？不过能活着就好，总比给蒙古人当狗好。”

“怕只怕，这些人宁愿给蒙古人当狗，也不想帮泥腿子做事。”

李向嗤笑出声：“那可由不得他们，能活着就算陛下的恩赐。

你也别一惊一乍，跟我们又没关系，更何况这事还没上奏，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王一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

“我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毒的人。”

“我们小心一点就是，读书人的心都脏。”

若方时听到这话，定会大力反驳，这是坏心做好事，真能救这么多人，都不知道造了多少浮屠。

翌日，方时怀着章程走进东宫，口中喃喃自语：

“能不能成就不是我能决定的，这也算全了师生一场。”

忽然，一道尖细的声音传入耳朵：

“是方时方司柬吗？”

方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穿着内侍衣服快步走来。

“在下方时！”

“皇后殿下有请，还请方司柬跟小人走一趟。”

方时看了眼东宫，又看了看时辰，觉得此刻朱标大概率在上朝，便点了点头：

“还请带路。”

一路上方时没有多看，一直跟着内侍来到坤宁宫，见到了这个史上有名的贤后。

亦如史书所载，马皇后节俭、仁爱、好读书。

方时不知道仁不仁爱，看到马皇后头上没有一丝名贵的首饰，手中捧着的书籍，就知道节俭和好书这两样确实不骗人。

“参见皇后殿下！”

“免礼！”

马皇后指着对面的椅子，笑着开口：

“来，坐我对面，让我看看该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微臣不敢！”

马皇后有些哭笑不得：

“你父亲是跟皇上打天下的老人，也是皇上的兄弟，按理我得叫你一声侄子。

今天就聊聊家常，不说朝政，你也不用拘礼。”

“多谢皇后殿下。”

话罢，方时来到马皇后对面坐下，并微微抬头看着马皇后。

“这就对了！”

马皇后给方时倒了杯茶：“你的情况我也了解，就是不知道平常有什么喜好，看了哪些书。

以前打仗时我就喜欢给人做媒，做了皇后也没闲着，总喜欢给老兄弟们的子女看看。”

“皇后成就的良缘，微臣也有所耳闻，能被皇后看中的，虽说不是最好，却一定最适合。

微臣平常时就喜欢看书晒太阳，然后去农田逛逛，其他都没什么了。”

听到这话，马皇后暗自点头：

“弟兄们在前线打仗，我这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可听太子说了，你把大学和正蒙联系到一起，看来你看的都是儒家书籍。”

“诸子百家均有涉及，只是儒家看得比较多。”

“你倒是胆大，在自家人面前说说也就算了，以后别篡改经典，要是被那些江南士子知道，你就是异端了。”

说到这，马皇后顿了顿，轻叹一声：

“最近我一直在看墨子一书，总是对墨子感到惋惜，觉得诸子百家只有他真正站在百姓一方。”

方时垂下眼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警告还是提醒？]

[不管是什么，都得圆过去，老朱没发飙说明要么老朱不放心上，要么马皇后还没跟老朱说。]

“诸子百家均在为老百姓说话，区别在于侧重点不同和处理方法。

如老子的自然无为，规范君主的行为，让百姓自然而然的发展。

阴阳家的五行四时，也从侧面劝说君主注意农民耕种时间，让百姓减少战争之苦。

皇后殿下无需惋惜，墨家学说虽然已经没落，其理想世界或许永远不可能达成，可兼相爱、交相利的思想却一直在民间流传。”

马皇后眼中不自觉露出困惑之色：

“怎么说？”

“人情往来！民间最注重的就是这个，今天你帮我一次，下次你有困难，我也会帮你。”

马皇后抿了口茶：“还是你看的透，其实我也希望这世间人人相爱，人人相助，可这只是理想。

从汉武帝开始，儒家一直在历朝历代占据着重要地位，如今已经形成了惶惶大势。

就算是皇上也不想逆大势而行，墨家的理想世界只能永远存在梦中。”

[不想吗？]

方时听出了马皇后的提醒，但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想让墨家思想流行于世，他只想觉醒民族意识，若有可能他还想种下生态文明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