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情世故

外婆家虽说在隔壁村，却是坐了船过河走上一小段就到。

林春生刚走到渡口却是好运气，刚好赶上渡公一船人正要满船出发，1个铜板就坐上了小船，晃悠悠的不消一会就到达对岸。

岸边新起的两座青瓦房就是两位舅舅的新厝，春生拐过去瞧了一眼，喊了几声没人答应。

外公外婆想来应该在老厝里收拾东西，熟门熟路的林春生又来到外婆老厝。

两位舅舅都下田插秧去了，外婆果然在家，见大外孙过来，外婆杨秀英忙迎了出来。

一眼就看到外孙手里提着肉，心疼地轻拍了拍林春生的手臂。

“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提回去给你娘和你们兄妹吃。”

林春生乐呵呵的把猪肉塞进杨秀英手里。

“嫲嫲，我爹回来了，给您带了肉打打牙祭，过些天二舅舅成亲，我爹再带我娘和弟弟妹妹一起来。”

“好好好，你娘这几日可好？”杨秀英一手提着肉，一手抓着林春生的手往厨房走。

“老头子，春生来了。”

“我娘这几日都挺好，老姨和老婶这几日都有过来帮忙，我和妹妹也顶不上什么用。”林春生有点不好意思，娘亲生育小弟弟，他爹在镇上一个月才回来了2-3回。

他一个半大的男孩实在没法子，还好有外婆和族里的女眷们过来帮忙。

“哎哟喂，我的大孙子开了。”外公杨振邦正在洗菜。

听到大外孙来了，顾不上洗菜擦了擦手里的水渍快步走了出来。

林春生见状，忙说“阿公，您忙您的，我爹让我过来给你们送点肉。”

“你爹就是瞎客气，你听阿公的，这会就得先顾着家里，别管这些人情来往都是虚的。”杨振邦吹胡子瞪眼道。

林荣这女婿在他看来啥都好，就是父母在时阔气习惯了手缝太大了，这2年日子这么难还坚持往妻子娘家送人情，真是让人又气又恼又心疼。

“给公公嫲嫲送的这点算什么人情啊，这都是应该做的。”林春生乐呵呵地开口。

外公外婆和舅舅们对他们家的照顾，就是天天送一条肉过来林春生都觉得是应该的，更何况是他爹也半个月才回来一次。

“哎呀，好孩子。”杨振邦又拐回厨房里，用草绳绑了一条大草鱼就出来了，“带回去给你娘补补身子，等过两日家里的田布好了，我和你外婆再过去看看你娘。”

林春生送了猪肉过来，又换回一条鱼，这一家子真是将礼尚往来玩的透透的。

林春生推脱半天杨振邦只说本来就是要带去给女儿补身子，只是这两日插秧走不开，林春生只好提着大草鱼回家了。

这也是杨氏跟林夏儿讲大官人为何在当地有如此名望时讲到的，当地的风土人情就是如此。

龙坑村所在的这个地区，特别重视宗族观念，重视读书人和帮扶同宗兄弟，同宗同源团结一致，也容易留给别人排外的印象。

本地人特别重视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亲戚之间往来也非常频繁，轻易也不愿意娶外地媳妇和让女儿远嫁，因此镇子周边这几个村子的亲戚关系关联密集。

宋大官人的家族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大家族，一门三进士的故事在经过当地戏帮编排后，每一次下乡演出都引起热烈反响。

宋家同宗兄弟多在朝廷为官，宋大官人的亲哥哥位居朝廷二品大员，虽然朝廷离他们这些老百姓非常遥远，但是谁都清楚，在京城里当官，那是多么荣耀和了不起！

要知道他们唯一能见到的县老爷也才是一个九品官啊。

宋大官人宋庆这么多年来管理着老家的族田，经营着族里的生意，兴建路桥，帮扶乡亲，都只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确实不是林夏儿猜想的是大奸商。

“爹，阿公给了一条大草鱼。”林春生刚进院子就嚷嚷开来，夏儿也从房中探出脑袋来。

林春生熟练地从水缸后取出一个大木盆，把大草鱼放进木盆中，从水缸中舀了几勺水导入盆中，大草鱼遇水又开始挣扎起来，溅得旁边地上湿漉漉一片。

“哥哥，你回来啦。”夏儿一路小跑着过来，院子有些年头了，铺地的青石砖使用了几十年的光景，被大草鱼溅出的水搞的更是湿滑，夏儿一脚踩上，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林春生忙起身扶住妹妹。“慢点慢点，仔细别摔了。”

林夏儿吓了一大跳，不过马上又一脸笑容。

“哥哥，你去外婆家有什么好玩的事呀？”

林春生好脾气地说道：“这时候外婆家哪有什么好玩的事，舅舅舅妈都下田了，外婆过2日就又过来了。”

“你去村里找小伙伴玩呗，我收拾下鱼，中午我们喝鱼头汤。”林春生准备杀鱼，怕妹妹看了害怕想支开她。

“夏儿，爹带了明糖回来在你娘哪里，你带了去老姨家跟弟弟妹妹分着吃。”林荣也从厨房里走出来，准备帮林春生一起杀鱼。

夏儿又返回房里跟杨氏要糖，这会她倒一点也没有身为成年人的羞耻感了，自己现在就是许久没吃过糖的古代小孩，听到糖不激动那还不对劲呢。

接过杨氏给的糖，林夏儿告别了院子里正磨刀霍霍向草鱼的爹爹和哥哥，美滋滋地往村子里走去。

此时正是农忙时节，男人们早早下了田，女人们大多在家里收拾屋子准备饭菜，孩子们带着自家长辈制作的粗糙的木制刀剑或树下捡的藤条树枝在巷子里大声嬉闹追逐，偶尔跑得急了没准还会摔一跤。

这时候的小孩不像现代的孩子娇生惯养，摔了也不哭不闹，自己一骨碌就爬起来，顾不上是裤子上的泥和磨破皮的膝盖，继续叫着笑着又跟小伙伴玩起来。

大些的男孩子已经开始帮着父亲下田插秧去了，文静的女孩子学着做针线缝缝补补和绣花，跟着母亲和奶奶在厨房里洗菜端盘子拿碗学做饭。

像林夏儿这样整日无所事事的少女还真没有。

一来她没有奶奶来管教她如何做一个小淑女，二来她爹平时难得回来，每次回来又心疼女儿不舍她干活，林春生平日也对妹妹维护有加，家务都抢着。

最重要的是，林荣夫妻二人本就因为长期分居两地难受孕，又逢爹娘生病妻子照顾家里太累落了一胎，好不容易时隔多年再度怀孕。

此地人好多生儿女，认为多子多福，她奶奶没有兄弟姐妹，她自己生林荣又伤了身子，当初给林荣相看看上杨家就是因为杨梅有3个弟弟。

迷信的老人家认为杨梅命里会带男娃，一直盼望她娘能为家里开枝散叶，也想着杨氏家里兄弟多可以帮衬。

得知杨梅再次有孕，林荣欣喜若狂，和老叔商量后，这一年，请了族里的婶娘每日抽空过来帮忙照看家里，婶娘虽是长辈却拿了林荣的好处，一个月虽然只有50铜板，毕竟不是亲奶奶也不好给夏儿安排家务，平时家里林春生关照不到的家务顺手也就做了。这便又是耽误了夏儿学做女红家务的时机了。

当然，此刻林夏儿只会感谢。

谁喜欢做家务啊，更何况自己用惯了现代智能家居，昨天一个上厕所的木桶就让自己破防了，实在无法想象其他的物件。

按照她娘的交代，夏儿先去了老婶家告知她下午不用过来，她爹今日回来了。

告别了老婶，夏儿就走到老姨家巷子口，这一片的屋子都是这两年村里分地后新建的，规划得倒是整齐划一，大多是潮汕经典下山虎格局，有瓦房，也有一些跟林家一样茅草屋顶的。

“夏儿姐姐……夏儿姐姐……”刚走进巷子，就听到老姨的大孙子郭瑞斌在家门口扯开了嗓子喊自己，郭瑞斌皮肤黝黑，长的虎头虎脑又讨喜，手里还挥着一根长长的树枝看上去特别神气。

“哎。”顶不住表弟的热情呼唤，夏儿赶紧小跑过去。“给你糖，你姐呢？”

“姐姐，夏儿姐姐来啦。”郭瑞斌丢下手里的树枝，两只手在身前仔细的拍了拍，才小心地捏过明糖放进嘴里，眨巴着嘴感受糖在嘴里融开甜滋滋的滋味，又拉起夏儿就往家里冲。

夏儿心想，这表弟可真是个热情的小炮弹。

“老姨，我来找君妹。”一进门就看到老姨郭淑芬蹲在墙角的井边洗刷被单。

郭淑芬努了努嘴，“君君在厅里绣花呢，进去吧。”

林夏儿的表妹郭瑞君，正被郭淑芬拘在家里学绣花。

当地潮绣非常有特色，在宋家两代人的努力经营下，销往京城名声大振，因此大部分人家的女儿从小都练了一手好绣活。

见夏儿进门郭瑞君忙丢下针线。

“夏儿姐，你怎么才过来。”郭瑞君亲亲热热的挽着夏儿。她奶奶只有夏儿姐过来了才让她休息，不然就拘着她绣花学绣技。

郭瑞君只比夏儿小半岁，同辈兄弟姐妹里只有她们两个女孩，从小一起长大，表姐妹俩感情特别要好。

郭瑞君也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苗条的身段，高挑的个头，虽然皮肤微黑，却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给人一种健康的感觉。

大眼睛，小嘴巴，眼珠子像两粒会发光的黑珍珠，显得灵动俏媚。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用黄色头花束在脑后，俨然是一位“小淑女”

夏儿捏起一颗明糖，“来，君君吃糖。”

“嘻嘻，姐姐我又不是斌斌这样的小屁孩，我可不馋糖。”郭瑞君掩着嘴巴笑道，郭瑞斌这会又冲出家门玩树枝去了，她弟弟一刻也静不下来。

“我娘刚还说呢，说我不是小孩难道是大人了。”林夏儿忍不住跟小姐妹吐槽起来，话题一打开，夏儿开心地和小表妹聊起来。

表妹虽被老姨教的像个小大人般，夏儿却是个换了芯的大人，有心想要套话，郭瑞君无力招架，不一会儿就把夏儿想知道的都交代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