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三皇子来访

一群半大的孩子和少年，肆意地奔跑在国公府里。

这个时候，没有谁是高贵的主子，没有谁是低贱的下人，他们毫无顾虑地向前奔跑着，脚步是那么地轻盈，像是一群飞舞在国公府里的小精灵。

他们一边跑一边喊着这几日教过的童谣，一边念一边笑。欢快的笑声传入跑过的每一个院子，回荡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给国公府的院子增添了许多生气。

李显明看着人群又跑过来，自己的儿子跑着跑着和春生已经跑到了队伍前面，李渊的小脸看上去是那么生动有趣。

这纯真而美好的场景，冲击得李显明不禁热泪盈眶，生在帝王家，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他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否有这么开心地奔跑过，也记不起自己的儿子是否有这么奔跑过。

皇祖父一统大兴后，制定了严厉的皇子皇子培养计划。他们这些身份高贵的皇子皇孙们，每日寅时天还蒙蒙黑就被伺候的太监叫醒，开始一日的读书准备，一直读到中午吃了午饭小憩后继续直到晚饭，晚饭过后还要背书，写字，做文章。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惨无人道的读书经历，使他对读书慢慢失去了兴趣，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读书，为何要学骑射，也使得他在父皇登基后，分派他们兄弟到各部学习后彻底的放飞自我了。

如今想起来，自己送渊哥儿进宫读书，和当初自己被父皇送进宫读书有什么差别？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自己被强迫着读书多年，一经到宫外感受到自由，马上便无法回头了，如今自己却是让儿子在走自己的老路。

“我都忘记，我年幼时是否有这样痛快地奔跑过。”李显明喃喃地说。

林荣看着眼前情绪突然低落的三皇子，笑笑说：“我与你相反，我年幼时是跑太多了，乡里田间，山前溪边，都让我踩遍了。长大后到镇子上做工，回家更是要走一个多个时辰，我娘和媳妇给我纳的鞋底再厚，都顶不住这来回的路程遥远啊。”

李显明想了想，看了一眼眼前身形挺拔外表俊秀的林荣，“我倒是有点羡慕你了。我好像逃不出这京城，舍不得丢下这皇子的身份，又不知如何去改变现状。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眨眼也就二十五了。”

林荣大笑，“如果你下定决心要改变，永远也不晚。无论你是几岁，也无论你目前所处的境况有多糟，只要立定目标、一步一步往前走，人生随时都有翻盘的可能性。更何况，你的起点已经比这世上多数的人都好太多了。你缺少的不过是一个坚定的目标。”

“不晚吗？”李显明若有所思，自己荒废了这么多年的光阴，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考虑一千次，犹豫一万次，不如去做一次。你在庄子上给皇上和皇后写的诗篇，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吗？你去夏儿的课堂看看，如今这群娃娃们练字的字帖都换成你在庄子上写的那些。虽暂时还未有什么大的成就，但是没有谁是一开始就能成功的。犹豫不决在原地徘徊，谁也无法帮你，而当你愿意迈开第一步去尝试了，你已经就赢了。”林荣拍拍李显明的肩膀，“走走走，夏儿，赶紧让你的小伙伴们休息了，收拾一下，稍后要吃饭了。”

“知道了，爹爹。”夏儿笑眯眯地回。

三皇子真性情，自己真没看错队友。她爹也给力，这碗鸡汤灌下去，这三皇子是要浪子回头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

夏儿都有点期待自己在古代改造的第一个纨绔会是如何了。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即便是生在尊贵的帝王家，也不过各自为营，有更多说不出口的不为人知的不幸。

三皇子一家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过这么多人齐聚一堂，不管身份如何，就只是简单的吃饭。

一开始到温泉庄子的时候，李显明也是装过的，吃饭的时候看到厅中的两桌便要求要隔屏风。

结局就是屏风那头，国公府一家欢声笑语，屏风这边，他和贺宝骏难兄难弟，你看我我看你，陪着的只有一脸褶子的庄头。

好不容易才让国公爷同意跟他们一起吃饭了。不过最后他自己也喜欢上自由自在吃饭，不被那么多规矩束缚的感觉了，一回到家就同凌云说以后吃饭得放开自己吃不用人伺候。

今日的午餐对国公府日常的饭食来说，也是当下这季节比较难得的菜了。肉都是前不久在庄子山上猎来的野猪野鸡，还有庄头平日里晒的蘑菇，虽说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胜在新奇。

最重要是没有下人杵在身后布菜，爱吃什么就自己夹，哪怕你夹多两筷子也没问题，没有人会觉得不妥，也不怕被人发现你喜欢吃什么菜，不怕被其他的兄弟抓到把柄。

吃饭间孩子们也是开心地闲聊着今日的课堂，李渊第一次感受到有兄弟姐妹的开心，不同于在宫里上书房里，与其他堂兄弟的勾心斗角，争着皇祖父的关注。

在国公府，真的就是闲聊，李渊虽是第一次来，跑步几圈下来也把前面几日的童谣都记下来了，这些在他八年的人生里从未听过，是如此的特别，他到现在还无法平静下来。

原来，别人家的兄弟姐妹是这样相处的，夏儿对哥哥无比推崇，春生也对妹妹无条件支持，他们之间好像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夏儿本就吃得少，今日又打扮得太隆重没运动，中午也不太饿，很快便吃饱了。

吃饱了就开始寻思热场子了，李渊刚问出一句“夏儿姐姐。你们老家好玩吗？”夏儿便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起来。

杨梅头疼地看着小嘴叭叭叭不停的女儿，她有时都想，自己这么不爱说话的人怎么能养出个这么会聊的女儿。不断给她使眼色，让她悠着点也不看一下，哎。林荣看出她的烦恼，笑笑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快吃饭，干脆不理这鬼丫头了，自己好好吃饭得了。

凌云也饶有兴致得听着，她这辈子都没出过京城，最远就是刚大婚后，三皇子带她去了两趟城外的温泉庄子。听着夏儿讲着村子里和镇子里的趣事，忍不住都想象起来外面的世界。

李渊更是双眼冒光了，她娘至少还去过城外，他至今就一直围绕着皇宫和皇子府。哪也没去过。只见他双眼眨也不眨一下得盯着夏儿，生怕错过夏儿的一个表情或一句话。

特别是当他听到夏儿讲他们从镇子上回村里，一打开家门，迎接他们的是院子里挂满枝头的梨。她二叔轻轻一跃就给她摘了一个，她迫不及待地连洗都不曾便咬了一口，那鲜甜的梨汁在嘴里炸开，似糖似蜜，如今想起来还想流口水呢。

李渊感觉自己的口水也在疯狂输出，忍不住都吞了吞口水。

夏儿又说过中秋时，全村的人都在院中拜月娘，拜完月后，爹和老叔喝着小酒聊着，哥哥带着她去看烧窑的热闹场景，一幕幕都让他心生向往。

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太短暂。

吃完午饭，凌云便要辞行了。杨梅松了一口气，作为国公府的女主人，虽然不爱社交，但也一直在努力找话题和凌云聊，聊潮绣，聊生养儿女，聊潮州习俗，一个上午下来也是累了。凌云再不走，她也要顶不住了。

可是谁能想到，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李渊出了问题，到了门口见到出来相送的春生，他拉着李显明的手，“父王，渊儿还想留在国公府上下午的课。”

李显明愣愣得看着眼前的儿子，又熟悉又陌生。

儿子有多年都没叫过自己父王了，不知从哪天的。突然就叫自己爹了，他也无所谓。反正自己也从未想过当什么王，本家就是亲爹，爱怎么叫怎么叫呗。

一下慌了神，便点了头答应。

“这如何舍得，打扰了一上午，该回府了。”凌云拍了下李显明，自己都看出杨梅累了，再呆下去国公爷要赶人了。

春生道:“渊哥儿聪明懂事，并不麻烦我们，不如让渊哥儿再呆一下午，下午我们上算术课，晚饭过后，再派人来接他回家，如何？”

林荣点点头，确实是，儿子和女儿招待小客人他都放心，主要是他媳妇需要休息。

“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我们二人先回府了，下次再给姐姐发请帖来皇子府上，可一定要来。”凌云拉着杨梅的手。

约定了晚饭后来接娃，又留下了护卫和李渊的书童，夫妻二人便先回府了。送走了父母，李渊开心地掩不住笑，“哥哥，我们去上课吧。”

“还早，先同夏儿散散步消消食，一会睡一会养养精神，未时再上课。”林春生说道。

平时李渊在宫里，吃饭都有时间限制，吃完便开始上课，京城里的人似乎没有午睡的习惯，但国公一家都有午睡的习惯。并且不睡的话，一下午都没啥精神。

李渊陪着春生夏儿和杨泽身边慢慢在府里逛着。悠哉悠哉地闲逛，在他看来，这府里景色其实很一般，大部分地方都是空荡荡，说不出需要添置点什么装饰上去的感觉。但相比在繁花锦簇的宫里，这里逛着却无比的轻松惬意。最难得是这里并没有那么多拜来拜去的虚礼。

春生和夏儿边走边在讨论班里几个孩子，夏儿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毕竟几个小孩都从没接受过教育，自己想要多快的教育成果是不可能的。

虽然才读书几日，已经很明显感觉这群孩子里就有优劣差距。

小川明显是这几个孩子里天分最高的，不管教什么，可以说是一遍就懂，总是第一个掌握并能举一反三。

夏儿打算再观察观察，如果确实不错，就要选他作为扫盲班的班长，而且他的进度应该可以比别的孩子快一些了。以免内容太简单，他学着反而没意思了。

小山感觉没小川天分好，但胜在勤，也敢于开口，遇到不懂也不怕丢人，下课就问了夏儿。回到宿舍，又跑去请教小川，还好小川也没私藏。

而小姜花，明显就是班里最拖后腿的，看出是个课后也是没复习的。今日学完就完，作业也是完成得马马虎虎。夏儿也不打算逼她，再多学点认字和算数，她如果确实没兴趣学，再打算看看教她别的。

女孩子里学得较好的其实是阿新姐姐，但春风弟弟实在太过活泼了，阿新经常上课上一节，拉一节。现在前面的课容易，追上来不难，可长期下去肯定跟不上进度。

夏儿又舍不得阿新这么好的读书苗子把时间浪费在陪春生弟弟学走路上，只能跟她娘征用了阿珠暂时陪着弟弟玩。让阿新能认真学，阿新知道后感动得哭的眼睛都肿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下午的课在短暂的午睡后也开始了。

李渊依旧是精神饱满，整个人似乎打了鸡血般，腰板挺得老直，小脸也是一脸严肃。看着夏儿在告示纸上画出分配图和数字，这些数字符号对他来说相当陌生。

他提起毛笔便在自己的纸上跟着做出记号。

昨日已经教了十以内的加法，今日教的大于10的加法，为了使加法更生动有趣。

夏儿又要教童谣了。

取出舅舅帮忙画的蛤蟆图贴好在告示板上。只见纸上一个荷塘，几片荷叶，几只蛤蟆跃入眼前。

一只蛤蟆四条腿，两个眼睛一个嘴。按照这样，蛤蟆还可以变成两只蛤蟆八条腿，四个眼睛两个字，三只蛤蟆十二条腿……

娃娃们又兴奋起来了，一起来数蛤蟆腿，几个眼睛几个嘴，一开始还数的有模有样，过了3只，便开始瞎乱喊。

还好这个时候的人单纯，确实是大数也还不会，加法也催发不了。

夏儿有时想，数学确实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