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无情的水花（下）
沿着长江开了好几公里，都没看到，也没人聚集，难道警察队长判断错误了？
我问道：“冉珊妮，我们要不要回头去大桥上看看？这边人都没几个，她应该不会走这么远吧。”
“同事已经在大桥上了，我们继续找吧，从录音上看，她这性格肯定会选择人少的地方，遇事优柔寡断的，也不一定狠得下心寻死，快看！前方有人聚集！”
我加快速度开了过去，刚刚停好车冉珊妮就下车跑了过去。
等我下车时，冉珊妮已经在脱鞋了，岸边的路人都在尖叫，有人在打电话报警，有人在寻找有用的东西，有人往马路对面的商店奔跑。
只是这里已经不属于风景区了，船只都很少，陆舟舟正在水中扑腾，而且还越漂越远，我很着急，理智告诉我，水流很急，没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别说救人了，上岸都难，岸边离江边有一米多高。
“哎，你别……”看着冉珊妮毅然地跳入江中，我吐了一口气，脱掉鞋子后把手机交给一位路人，也跳了下去。
丏市也有一条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从小在江边长大，知道这种河流的危险，不是会水就安全的，往往死的人都是会水的。
我跟在冉珊妮后面，口中喊着：“舟舟坚持住，我们来救你了！”必须让她有求生欲。
记得小时候，邻居家的女儿不会水，在江中漂了两公里都没事，一是水流太快，二是她一直在扑腾。
眼下我觉得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暗流太多了，明明随着冉珊妮跳下的，我却离她越来越偏了，她倒是离陆舟舟越来越近。
岸边这时有人抛下两个救生圈，还用绳索牵着，只是绳索太短了，即便不短我也没时间回头游回去拿救生圈，因为冉珊妮已经游到陆舟舟身边了，却一眨眼工夫两人都不见了。
我深吸一口扎进水里，拼命地向她们游去，这时我明显地感觉到了轻松，原来这里是一处回旋。
可是还是不见二人的人影，这让我慌张了，再次扎头进水里，胡乱地东捞西抓，泥沙太多，睁眼根本看不清东西。
终于，在我准备想游出水面换气时，脚下似乎碰到了什么，回身一抓是一只手臂，我使劲拉着她往上扯，游出水面才发现是冉珊妮，她闭着眼睛已脸色苍白，嘴唇没了血色，好像失去了意识。
陆舟舟显然已经凶多吉少，看到远处已有船只赶来，我却不能在此处等待，回旋的暗流能把待到这里，同样也能把我扯下去，现在我已没有太多的力气，必须争取抓住那三米多远的救生圈。
江水有浮气，可我依然觉得冉珊妮重如千斤，为了让她尽可能地浮在水面，我换了多种姿势，最终选择了最猥琐的动作，自己仰游，一手用力托举她的颈部，一手由下扯住股部，然后再用力向后蹬。
岸上的人们喊着加油，有人找来一根长杆尽力让其中一个救生圈靠近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蹬了多久，终于抓到救生圈了，偏偏没有意识的冉珊妮抓不了救生圈，得把她扛上去才行，可我已经使不出一点力气了。
还好她的同事赶来了，有两人也跳下了江中，帮我接过了她。
我趴在救生圈上，望着赶来的救援船，看到有人穿着潜水服跳入了江中。
还能找到吗？是不是活着的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在江中很多溺水的人连尸首都找不到。
有人把我拉上救援船，他们夸赞我，声音听得很模糊。
有人在船板上给冉珊妮做心脏复苏了，大约一分钟的时候，她终于有了意识，而我坐瘫在船板上，全身有如散架一样，只有睁眼呼吸的力气。
潜水员空手上来了，我的心很痛，或许我不犹豫，先冉珊妮一步跳入水中，是不是就能救起陆舟舟了？
潜水员再次跳出江中，五分钟之后，还是空手上来了，救援船决定先把我们送回岸上，冉珊妮需要输液。
上岸后许多人在鼓掌，反而更让人心碎。医务人员给我披上了一个毯子，确实很冷的，这炎热的夏季居然这么冷。
路人送还我手机时，我看到陆晓晓傻傻地站在人群中，她望着江水一动不动的。
“一天，你没事吧！”是于垲和卫婷，接着吴何、方奈和傅娜都赶来了，他们看到有人直播，认出是我了。
“你真是吓死我了，你充什么英雄啊，你潜入江中许久没上来时傅娜都吓哭了。”方奈眼睛红红的。
我很感动：“哭的是你吧！”
“滚，老子流血不流泪！”
于垲说道：“以后别这么傻了，你看卫婷眼睛肿的，老子差点以为你俩有一腿！”
“你要死是不是！”卫婷抹着眼泪推开了于垲。
他们也有一副侠义心肠，若自己遇到，也不会见死不救，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很矛盾却又很崇高。
“你们回去吧，都在上班吧，我没事，没救上来的是陆舟舟，你们见过的，我想亲眼看到她被捞上来。”
“啊，是那个女孩啊，你们……”吴何还没说完，就被于垲拉住了。
“好，这事我们留这里也没用，回头有事联系！”他们都走了，只有吴何没动：“我陪你吧，怕你等会没力气开车。”
紧接着叶依依、曹吟吟、赖琪和尤丞丞陆续打来了电话，除了曹吟吟，她们三个都哭了，都跟于垲一个说法，赖琪骂得最狠，说再做这种事，她就让我那什么而亡。
我这会真想死，又不是古代，不能三妻四妾，这烂摊子我该怎么收场。
直到天快黑了，陆舟舟在七八公里远的下游被打捞上来了，纯属侥幸，那边刚好有处浅滩，有江沙作业的人看到有东西漂过。
这时陆舟舟的父母也来了，她母亲跪在遗体旁边磕头哭喊，陆舟舟再也醒不过来，她那么躺着，静静地，她应该不会想到，她的姐姐此刻也哭了。
我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最终还是掉下来了。
吴何说道：“都看到了，我们走吧。”
“嗯！”就在我们准备上车时，来了一辆警车，是冉珊妮和她的队长，还有两个同事。
队长先是向我敬了一个礼，然后走向了陆舟舟的父亲，冉珊妮向我走来。
“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客气，换你也会救我。”
“不一样，我是警察。”
“警察也是人，或许我先跳下去，她或许就救上来了。”
“不一定，你千万不能这么想。”冉珊妮突然扯开衣领，“你看，我才刚刚游到她身边就被一脚踢中了咽喉，她有很强烈的求生欲望，可惜了。”
或许所有自杀的人最后都后悔了，都能狠下心去死，怎么没有动力活着呢。
我问她：“梁科长怎么样了？”
“队长出马自然不会有差错了，听说他刚开始还想删照片，后来又说是开玩笑，直到陆舟舟跳江自杀的死讯传到医院后，有几个女护士和女医生站了出来，他拍了不少照片，利用职务威胁了不少人，这还得多亏你。”
“我怎么了？”
“我们队长说，其实最终让医院的那些受害者出来指认的原因还是有太多网络主播在，挺悲哀的，看来我们警察还得努力！那个姓梁的打过电话，电话那头是个副院长，看事情闹大了，没理会他，这个副院长我们也会调查的。”
“那就好，我先回家了，还得去喂猫。”
“等会儿，加个Vx。”冉珊妮拿出了手机。
吴何乐了：“警察同志，我们一天有女朋友的，以身相许就算了。”
以身相许？我丂，坚决不能加。
“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
“你们！你们怎么个意思，谁想……”
我们上车时，冉珊妮被她队长叫走了。
陆舟舟的父母没关注我，证明陆晓晓没跟他们提及我，这对我来说算好事吧，毕竟与她们姐妹之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一天你看，你曝光了，帅不帅！标题还是英雄落泪。”吴何突然在网上找出一张图片。
图片就是我刚刚仰头的时候，正好陆舟舟的父亲低着头，一前一后。
现在的网络真是服了，说他们厉害吧也确实厉害，只是我在救人的时候你们直播就真说不过去了，搞不好就是看着我们三人溺水而亡，死亡直播吗？
说江水无情，怎么感觉他们有时候更无情，成也网络败了网络。
“怎么个意思，我陪你半天了，你不请我吃顿饭吗？”吴何家店门口，他很不爽。
“今天没心情吃饭，我妈的电话还没打来呢，我还得等着挨训。”
果然，在去叶依依家里的途中，我妈就来电话了，劈天盖地地一顿痛骂。我妈是信佛的，心底肯定是善良的，可这份善良不包括看着儿子去死，救人也不行，她下了死命令，跳水救人这种事以后不许发生了。
喂完猫回到家怎么也睡不着，明明很困，可是一想到陆舟舟躺在地上的画面，我就浑身发抖，仿佛她就在家里的哪一处似的。
“咚咚咚！”
“我丂，谁呀，要吓死人呀！”
“咚咚咚！”
“谁？不回话不开门。”
“是我。”
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是谁，而且对方故意想吓自己，掐着嗓子在说话。
从猫眼一看，我丂，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