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情舟篇（10）

纪钟意宣布了圣旨当天就快马离开了上京城，甚至不给大臣们上谏的机会。

有些老臣找不到纪钟意干脆直接去了钟府。

说什么立苏怀夕为太子也就算了，直接让苏砚舟监国不就是把天下交给苏家了。

钟老爷子一句圣命难违都给怼了回去，他虽然不知道这些孩子在想什么，但是他相信苏砚舟和纪钟意。

纪钟情和老爷子说纪钟意只是有些累了，想去放松放松，钟老爷子也就不再多问了。

苏砚舟和苏怀夕每日都要上朝，一家人干脆就一直住在了宫里。

苏怀夕第一次上朝时纪钟情这个老母亲比他还要紧张。

早早的就叫他起床，生怕孩子起不来，但是没想到苏怀夕比他起的还早。

她亲自替苏怀夕整理朝服，告诉苏怀夕不用害怕，坐在那里就好，一切都有他父亲在。

苏怀夕虽然还有些困，但是还是认真的听纪钟情说话，他规矩抱拳道:'“孩儿记住了。”

六岁的苏怀夕在苏砚舟的陪伴下登上金銮殿接受百官朝拜。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怀夕看着下首黑黢黢的脑袋顶，又看了看一旁的父亲，学着皇帝舅舅的样子道了句：‘‘众卿平身。’

苏砚舟在侧边看着儿子有模有样的十分欣慰。

苏怀夕现在就是个摆设，他就负责坐在那里，其他事自有苏砚舟替他开口。

没有什么大事，很快就下了朝。

纪钟情等大臣们都散去才抱着女儿来到金銮殿外。苏砚舟则是牵着苏怀夕。

一家四口迎着高高升起的太阳俯瞰皇宫。

多年前，纪钟情刚回上京城不久，她就是在这里和宋闻景退的婚，借的就是苏砚舟的剑。

那时她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会和苏砚舟生儿育女。

苏怀夕拽了拽纪钟情的裙摆要看妹妹，苏砚舟弯腰把儿子捞进怀里。

苏怀夕轻轻碰了碰妹妹的小脸蛋就缩回了手。

“皇帝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说皇帝舅舅走了，所以自己才要上朝的，他们还说这天下未来就是他的。

纪钟意什么时候回来这个问题没人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

纪钟情看着远方道:‘‘等你再长大一点他就回来了。’

小孩子对时间和什么是长大没有什么概念，他似懂非懂：‘‘那皇帝舅舅会给我带个舅妈回来吗？

苏砚舟听了后问他：‘这话是不是你沈叔叔告诉的。\

除了沈羡，苏砚舟想不到还有谁会告诉苏怀夕纪钟意是去找夫人的。

苏怀夕撅个屁股不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苏砚舟嘟嘟囔囔的说沈羡带坏他儿子了下次找沈羡算账，纪钟情问他想怎么算账。

‘‘你把沈羡揍一顿，然后他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户部你去管？’

苏砚舟想去抱抱纪钟情但是腾不出手：‘我就随便说说。\

纪钟情抱着女儿就走了，心里想着儿子刚才的问题。

能不能带个舅妈回来吗，应该是不可能了。

他儿子应该管容疏叫什么呢，自己又应该管容疏叫什么呢。

不过都是一些·不重要的问题，因为·纪钟情知道，她这辈子应该再也不会见到容疏了。

－－

苏怀夕成长的很快，十二岁的时候很多奏折他都已经可以自己批阅了。

太子一点点长大，纪钟意又是一去六年未归。

就在大家猜测皇位是不是要直接传给苏怀夕的时候，纪钟意回来了。

他是悄悄回来的，刚开始只有苏砚舟他们知道，纪钟情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的皇兄不太好。

纪钟情让苏砚舟去看孩子们，自己去了纪钟意的寝宫。

她将宫人们都遣了出去。

纪钟意站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纪钟情走到他身侧：“兄长。”

纪钟意登基后纪钟情都喊他皇兄，如今唤他兄长。

‘‘恩，我在。’

围绕在纪钟意身上的是难以言说的感觉，悲伤还有孤寂。

他就在这里，却又仿佛行尸走肉般空洞。

他难受，纪钟情心里也难受。

“他……”

容疏死了，这个消息传回来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所以纪钟情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她想问什么呢，问容疏死的可痛苦，问兄长还好吗。

可这些问题到了嘴边咽回去了。

‘‘他死了，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情妹，我原本以为还有些时间的，他吃了那么多的苦，我本想让他开心的活些日子。但是老天依旧没有善待他。’

‘‘他就死在我的怀里，我眼看着他没了呼吸，一点一点的失去了温度。’

‘‘他刚离开的时候我哭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感觉不到难过，想着他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纪钟意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变得哽咽，纪钟情没插话，静静的听着。

六年时光，纪钟意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了。

而立之年仍无法控制的痛可见多么大刻骨铭心。

‘‘可当我真的离开西宁时，却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其实我只是不愿意承认他的离开罢了。”

纪钟意心痛的快要死掉了，但是他不能说，不能让身边人太过担心。

今天会对纪钟情开口，也只是因为再不说他就要憋死了。

纪钟情无声叹气，任何的安慰再此刻都有些苍白无力。

滚烫的泪水从纪钟意的眼角滑落，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就是不想让妹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兄长只是太累了，好好休息，想休息多久都可以，兄长，我们都在。”

纪钟情所能做的就是站在兄长身前这一次换她来守着兄长。

小时候陵南王妃会开开玩笑对纪钟意说:“你这么宠她，把她宠坏了以后她还怎么嫁人。”

纪钟意的回答永远都是：只要他在，纪钟情就永远有家。

同样的，只要纪钟情在，纪钟意就永远不会孤身一人。

纪钟意把自己关了三个月，纪钟情就偶尔带着女儿和儿子来瞧瞧他，多的话却从来不说。

她知道，太阳总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