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输血
太子府。
沈引菂见到太子殿下，刚要下跪时，一把匕首突然扔到了她跟前——
沈引菂抬眸，心中对权势的恐惧猛地一下滋生蔓延，害怕席卷全身。
“你放出的谣言，说中景药仙在我府上？”齐赫辰问。
这声问里，明显多了几分肃冷追责之意。
沈引菂赶紧跪下，“前两天带林延去看大夫，大夫发现了林延胸腹处的缝合伤口，便追问我们，我不想会医一事人尽皆知，只说是太子殿下怜悯，得府上医师救治，其他没有编造多余，我更是不知中景药仙是谁......”
她是花了番力气，让人们口口相传，说太子府如何仁善，而他府里的医师又是何等本事——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传着传着，就冒出个中景药仙来。
这也是她没能防住的。
“不想会医一事人尽皆知，却跑来我这嚷嚷着要以身相许？你若真有本事，何愁投靠无门！”
手下已经将这沈引菂的身世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自然也包括她跟陈元新那点子男女私事，以及侍卫都恩对沈家火势的初步揣测。
想来她心里有数，知道那把火是谁放的。
她费劲向侍卫展示她的医术，在太子府门前苦等未果，又散播谣言，不就是想逼他主动召见她嘛！
她的接近，全无半点真心。
既不是真心喜欢觊觎，也不是想报答救命之恩......
沈引菂：“...因为太子殿下仁慈，我也想不到还有比在太子殿下手下处事更好的去处了。”
她这生剖活人胸腹的本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展示的。
就算是将死之人，也没哪个病人敢赴这个风险。
再说她现在缺钱，少了很多仪器，手也生疏，一个不慎，病人若是死在她的手下，那后果可想而知的麻烦。
不是谁都像林延那般好哄的。
齐赫辰看着沈引菂那张巴掌大蜡黄的小脸，细细琢磨：
“可我要你有什么用呢？难不成指着哪天，让你剖开我的胸腹不成?”
他承认，她似乎有些本事。
但左不过是行医大胆了些。
十六岁的年纪，医术再好，能好过已近古稀之年的甄太医？
“听说太子殿下先天体弱，太医院治养了您这么久都没有根治痊愈，多我一个试试也不会亏啊！”
沈引菂话音一落，旁边的金远忍不住呵斥：
“大胆，竟敢妄议太子殿下凤体！”
沈引菂连忙附身贴地，心脏也被凶得跳地厉害。
她看着地上木板之间的缝隙，任由自己紊乱的呼吸打在木面上，忐忑不安极了。
她以为太子殿下仁慈温和，却也忘了，太子殿下是太子。
陈元新一个从四品，官威都能压死人，更何况是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周遭寂静了好长一会，沈引菂跪地俯首，看不见上位者是何脸色，迟迟不听有话，这无疑是种折磨。
好久，只听那郎朗温声消减了几分冷肃：
“病急乱投医，我且给你这个机会试一试你的本事！”
话音刚落，沈引菂抬头之际，只听内侍金远招呼着外面的人，把一个气息残喘的太监抬了进来。
她看了看放她身边的太监，又看身前那把镶了宝石的匕首，似想到了不好，眼睫煽动频繁，更是惶恐害怕了。
沈引菂初步检查了一下太监中箭的腹部，伤口做了止血处理，但短箭还插在腹侧，没有取出——
伤口周围已经红肿发炎，人也有失血过多的症状，想来是耽误有段时间了。
沈引菂问太子殿下这人的基本情况，是金远回的。
沈引菂顿时明白为什么太医院的那些医师没一个敢取了。
弓弩的箭头像鱼钩一般有倒刺，要是强行拔出，定会更加伤及肠脏......
沈引菂面露难色，支吾小心地说道：“我...我缺了很多工具和药物，勉强能试，但不一定保证能活......”
“欠缺什么尽管列单吱声，无须考虑药物珍稀，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沈引菂：“......”
太子殿下不惜重金也要救活这人性命，这对她来说压力更大了。
“我有俩个药箱，落在家里了，我回去取——”
齐赫辰打断：“派那个侍卫去她家里取。”
金远应声：“是。”
沈引菂：“.......”
不会是怕她临阵逃走吧？
金远走时，沈引菂叫住：“藏在了东角院墙底下，要是找不到，让侍卫大哥问问叫林延的，他知道——”
金远只是一脸不悦地看着她，没应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内只剩下她跟太子殿下两人。
沈引菂抬眸，偷偷想看太子殿下的脸色，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赶忙把眼皮放下，不敢造次。
“你是从何学得医术的？”齐赫辰问起。
沈引菂抿唇，小心咽了口唾沫，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答案拿出：
“前几年，爹爹重伤被送回家来，我问人借了本百草集，便每日里上山去寻草药；
附近的几处山头很快被我转遍了，我便去了猗东山，在山里遇见了一头叫不上名的猛兽，差点命丧，所幸被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相救，收留我养伤那段时日，我见了好多他书写自编的册本，他许是见我好奇，就跟我说了一些......”
沈引菂说完，连忙补话强调：“这是真的，我小半月未归，邻居应该都还有印象，而且我腿上现在还留有那野兽啃咬的疤痕......”
她去猗东山是真，遇见野兽，差点命丧是真，被一黑衣男子相救，也是真。
后面那段是编创的，男子并未医救她，是她受伤后自救，勉强从山上下来，快走到山脚时，因毒素晕了过去，后来是山脚下的一桩猎户救了她......
她让林延去看过那猎户家，房子已经荒废了，她也才安心用这个谎。
齐赫辰不问救她的男子是谁，也不问她何以能在半月如此短的时间内习的医术，他只问：
“那你想从本王这得到什么？”
金银财宝，还是权利地位。
亦或是，一个少詹事的性命？
沈引菂不敢草率问以仁善为先的太子殿下要陈元新的性命。
“我只求能报答太子殿下救命之恩，也希望得个差事，每月发些银钱，让我能伺候母亲终老......”
至于陈元新，她会有机会的。
齐赫辰不说话了。
沈引菂跪在原地，等了好长一会，侍卫大哥带着林延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沈引菂下意识问。
林延蹲到沈引菂身旁：“我想在门口等你出来，碰上侍卫说要回去取你的东西，我就跟着一块回去帮忙取来了。”
沈引菂皱眉，从林延手里接过两个医疗箱，便赶他：
“...东西给我，你回去吧！”
那把匕首还躺在地上，要是她医治不好......
林延放心不下沈引菂，但见她生气，只好悻悻起身想走，却被太子殿下叫住：
“既然来了，就坐下饮杯茶吧！”
林延立马咧嘴高兴，“谢谢太子殿下。”
可侧看身边沈引菂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林延嘴角的弧度顿时冷却，像是做错了事，去到一边，不说话了。
沈引菂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次性手套，先把待会要用的手术刀都用酒精喷呲消毒一遍，然后抬头跟侍卫大哥说道：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他胸腹的衣裳全部剪了？”
都恩下意识看了一眼上位的太子殿下，见他没有言语和神色，这才听话，用沈引菂递过去的剪刀，把太监腹部受伤处的衣服全部剪开——
沈引菂：“再剪多些。”
都恩：“......”
伤口位于左下腹，再剪多些，可就快见到男子腰跨的隐私处了。
但沈引菂丝毫没有意识到，只扭头跟太子殿下请示：“他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太子殿下能不能找来十余人，我要验明血型。”
齐赫辰眉头紧蹙，对沈引菂说的输血二字，满是藏不住的震惊和怀疑。
不等他作声，旁边的金远诧异地忘了规矩，尖嗓挑了声调：“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这血怎么能输送给别人呢！！”
“金远！”齐赫辰阴沉看过去。
金远在触及到齐赫辰的视线后，浑身竟忍不住打了个实打实的哆嗦，随后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去叫十人在外面候着。”
“...是。”金远惶恐，弱弱应声之后，立马起身出去叫人了。
沈引菂看着金远离开，又扭过头来看向太子殿下。
果然，就算再是仁善温和的太子，也不容越矩挑衅的皇家贵族。
齐赫辰看沈引菂的眼神，充满幽深的晦暗之意。
她既然敢开口，他倒要看看，她是否真能将人的血液输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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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引菂从医药箱里拿出几包血型检测卡，去到外面，用采血针按压在侍卫的指头上，吸到血样后，滴入检测孔内，再加入几滴冲洗液......
一连采了五个侍卫的血液，静等一分钟后，检测卡得出结果，果然有一个跟太监一样的A型血。
沈引菂想拉着那侍卫直接去给太监输血，在进门前，被金远拦住，让那侍卫蒙上眼，才放他进去——
沈引菂拉着蒙着眼的侍卫进来时，屋里的都恩眉头一皱，呼吸一下乱了。
沈引菂拿出输液针，分别扎进侍卫跟太监的手背血管之中，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连接侍卫那端的透明软管变红，缓缓流向小太监的那端——
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让齐赫辰一时没坐住，倏然站起身来，哪怕已是亲眼所见，脸上还是写满了不可置信。
神了。
如此医术造诣，简直惊为天人！
这突然一站，把沈引菂给吓了一跳。
齐赫辰回觉自己失态，强压躁动的心绪，坐了回去。
沈引菂见太子殿下没作声，迟顿几秒后，这才重新开始着手手术的操作——
这不单单是取箭的问题，还要把破损的肠道给缝合，清理腹腔内的回血......
林延没忍住只是看了一眼，一股压抑不住的反胃作呕涌上，他连忙捂住口鼻，一手开门出去，哇哇呕吐起来——
沈引菂也有不小的生理反应。
肋骨上的血肉，跟腹腔里的肠子比起来，实在是让人难掩恶心。
尤其是这小太监矮胖，肚子上的脂肪多......
不过也幸亏他胖，有脂肪保护些，要不然那箭头还得更加深穿.....
沈引菂跪在地上，忙活了近一个多时辰，缝合完伤口后，又输上消炎药，这才把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出了一大口气：
“很多设备没有，药物也缺，我尽力了，后面要是没活过来，真不能怪我......”
齐赫辰吩咐：“金远，带沈姑娘去偏殿休息。”
“是。”
金远上前两步，沈引菂从地上站起，却因为跪久腿麻，一时之间双腿犹如万千蚂蚁爬过，惹得她又跪了回去。
后头的林延和都恩相继一动，到底是离得最近的金远搭了把手，搀扶着沈引菂起来。
沈引菂收手，下意识说了句谢。
正转身要跟着金远离开时，后头的齐赫辰叫住：
“姑娘，我赏你的物件忘记带了。”
沈引菂回头楞住。
赏什么了？
金远识相，将地上的匕首捡起，递给沈引菂。
沈引菂抿唇，看了看齐赫辰的脸色，小心接过，冲他弯腰致谢......
她原先还以为这匕首是让她自裁谢罪的意思呢！
太子殿下果然还是仁善，不会轻易滥杀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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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远回来后，见太子殿下正蹲于昏睡着的太监旁，观察他手背上的透明软管，以及侍卫高举的那罐子液体......
金远想了想，低声问道：
“可要将小球儿好生安置，等他醒来......”
小球儿要是活了，证明那乡野丫头确实是有本事的。
“不用。”
下一瞬，齐赫辰将太监手背上的针头抽出，站起身来：
“把尸体处理了。”
说完拿着针头，以及从都恩手里接过那灌液体，转身去到桌前，大有好奇研究之意。
金远、都恩两人相视一眼。
金远应声，都恩则动手，将‘尸体’拖出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