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来
浓重的白气笼罩在四周,柳楚楚如同漂浮在水中上下浮沉,身子轻的像是一叶扁舟。
木鱼的敲打声中夹杂着阵阵钟响,响彻整个耳膜。
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寺庙僧侣的呢喃佛音,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里。
“魂来,归来!”
耳边突然响起叫魂声,柳楚楚猛地睁开眼,眼前是虚无缥缈的白,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无。
她只觉得胸口似压着巨石,让人呼吸不上来,也像濒死者垂死挣扎,迫切地想要活下去。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中无限放大,占据了她全部的意识,深吸一口气,她只觉眼前的一切开始清晰,直挺挺地坐起身子,开始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全身的痛楚侵袭着她,将她涣散的思绪逐渐拉扯回来。
不应该呀,她应该死透了才对,秦素从来不会对她手下留情,怎么还会让她活下来。
嗓子干涩的像被火烧过,柳楚楚视线在屋内巡视一圈,想要搜寻水的位置,只看了一眼就像被冻住般。
入目是熟悉的一切,是最不可能再出现的一切,又让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已经死了,不然怎么还会见到从前的家。
“吱哑。”
屋内的暗淡随着声响天光初现,刺眼地光将景象照耀的愈加清晰,柳楚楚安静地看着来人,心口的位置跳动更加猛烈,像要跳出来一般。
“姑娘你醒了?”
惊讶的说话声响起,柳楚楚呼吸都快要停滞,她见到了不可能会再见的人,眼泪不受控的滴落下来,这是她的倩文。
倩文快步朝着柳楚楚走去,看着她落泪担忧地问着:“姑娘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完心中觉得不妥,又原路返回朝着外面叫着,“姑娘醒了,快去叫二公子。”
柳楚楚想要说话,可喉头发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换来阵阵猛烈的咳嗽,随着动作身上的疼痛愈发猛烈,让她身上忍不住起了战栗,这个疼痛似乎有些熟悉,不可思议的念头快速划过脑海,随即在脑中越放越大。
倩文帮柳楚楚顺着气,眼泪也跟着她落下来:“姑娘可算是醒了,这段时日叫奴婢担心坏了,要是再不醒这城中的术士都快要回天乏术。”
在柳楚楚的记忆中,倩文此般模样仅有一次,是她从城外山崖坠落,昏迷数日后醒来时。
柳楚楚止住眼泪,理了理喉咙问着:“如今是何年?”喉咙里像火一般的烧着,说起话来干涩带着疼痛。
倩文愣了下,随即道:“燕兴十八年。”
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柳楚楚反而镇定了下来。
燕兴十八年,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楚楚。”
门外带着酸楚的语落,柳楚楚抬起头看向在门口担忧的人,眼里的温热没有忍得住,汇集成珠顺着光洁的脸孔滴落下来,哭腔十足:“二哥。”
这一声愣是叫外头的柳鸿心里百般滋味,忙走到她身边来问:“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柳楚楚摇着头:“看着二哥便都好了。”
柳鸿爱怜地摸着她的头:“醒了便胡言乱语,跟二哥说说你是怎么落的山?”
柳楚楚沉默下来并没有回答他,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立刻跟柳鸿诉苦,就跟上辈子一样,柳鸿得了答案,为了跟她报仇去了那家讨要说法,那家仗着柳鸿没有证据,说他污蔑,又在陛下面前参了他一本,让他差点丢了官职。
柳楚楚看着他在府里沉寂了好长一段时日,每次看见她却又不想让她担心,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这一次她犹豫了,柳鸿看着柳楚楚闪躲的眼神心中大概知道答案。
柳楚楚不想骗他:“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柳鸿叹着气道:“也罢,若是需要我出马尽管跟我说。”
柳楚楚点点头。
她自己的仇要自己报。
柳鸿看着她欲言又止,几番张了张嘴想说话又没有说出来,犹豫了下道:“他在外面,你要见见吗?”
柳楚楚沉下心来,柳鸿说的是谁她当然知晓,尘封多年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
事情要从她清醒前五日说起,她与周王宗政津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总以为长大后自己会嫁给他成为周王妃,谁知五日前陛下突然赐婚,让他迎娶户部尚书秦吏之女秦素。
当她气急败坏的去找宗政津,却被他叫人拦在门外,连府中大门都未能踏入,柳楚楚又是个不肯认输的性子,伤心欲绝的在宗政津府中闹了一番出门,后遭歹人遇袭将她从山顶丢下。
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经此一事后在威武大将军的庆功宴上,皇帝将她赐婚给六皇子做侧妃,与正妃秦素一同嫁入周王府,她高兴的不知所措,望着身边心爱的人高兴不已。
成婚后,因着是幼时便有的感情,宗政津待她也是极好,只是经常秦素会找她的麻烦,秦素性子泼辣,做事阴损毒辣,她虽有心周旋但也不会事事顺遂,有时着了秦素的道与宗政津平白多了不少争执。
因着后宅不宁,无心关系其他,柳府中的许多事她也未能及时知晓,四妹妹远嫁和亲,父亲被人陷害入狱,柳府一时坍塌,二哥在成婚当日为情自尽,就连成为贵妃的大姐与年幼的侄儿也未能幸免,多年未曾亲近的外祖一家也遭受蒙冤,这一切她都未能知道,直至从幸灾乐祸的秦素嘴里听到,一时深受打击卧病在床身子大不如前,她与宗政津也渐渐离了心,婚后两三年时间宗政津再也没有踏入她的院子。
原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了,直到新帝上位,太后薨逝,有人谏言周王身份不纯并非先皇之子,周王府霎时间没落,一壶毒酒整个周王府都没了。
柳楚楚双手握紧,她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不想看着柳家覆灭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去,她既然重活一世就要改变命运,目光坚定的看着柳鸿道:“他既已领了圣旨,我便与他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