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够亲密
【第三十六章】
香邑山的晚霞真的很美。
站得高，连山脚下环绕的江景都看得清清楚楚，江水澄澈如练，落日余晖，红霞漫天。
云散长天见晚霞，江涛千顷漾晴沙。
山顶上慕名而来看晚霞的游客很多，还有不少带足摄影装备的摄影师，特意来捕捉兔起乌沉的这么一幕。
“小姐姐，我能为你和你男朋友拍张照片吗？”
冷不防地，身后响起了一道男声。
纪今歌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她，等那人又叫了声“小姐姐”后，她才转了过头。
“啊？”纪今歌茫然，“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是的，”那人扬了扬手里的照相机，笑呵呵地自我介绍：“我是旅拍摄影师，想给你和你男朋友拍一张照，不过你放心，照片我是不会商用的。”
整个山顶，就这对情侣颜值最高，站在一起很是赏心悦目。
摄影师独爱美好事物，美景，美食，美人。
商不商用倒是其次，主要是她和陆爻不是情侣啊！
纪今歌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好。”纪今歌否认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陆爻给打断了，“怎么拍？”
纪今歌怔忪了下，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陆爻，然而却见他脸色平常，眉眼慵懒而清俊。
纪今歌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摄影师笑着解释：“简单简单，你们就靠近点，亲密一点。”
闻言，陆爻靠得近了些。
纪今歌感受到了陆爻靠近的气场，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脸也跟着泛红起来。
她用力地抿了抿唇，装作镇定淡然。
“不行，不够亲密。”摄影师皱了皱眉，“男生抱着女生，女生靠在男生的肩膀上，亲密点，你们可是情侣啊。”
纪今歌微窘。
陆爻倒是很听话，他的手环绕过来，很绅士地搂住了纪今歌的腰肢。而纪今歌深吸了口气，也靠在了陆爻的肩膀上。
他身上没有复杂的香水味，味道很独特，有点像阳光照在皮毛上时，淡淡的焦香味。
是那种很阳光、很好闻的味道。
纪今歌忍不住多吸了一口气。
这味道让她想起那只黑猫来。
那黑猫就喜欢大大咧咧地躺在落地窗前，晒太阳。
“okok。”摄影师很满意，“这就对了嘛！两位看镜头看镜头，对，保持这个动作。男生眼神再宠溺一点，女生也笑一笑。”
“哇，你们是情侣呀，不是上下属。”
“对对，就这样，完美。”
“……”
纪今歌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拍完了照片。
一拍完，她连忙与陆爻拉开了距离，神色有些不自在。
摄影师很满意这张照片，并找纪今歌要了联系方式，说等照片整理出来后，就给她。
耽搁了一小会儿，天边的那轮金乌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入夜后，山顶的气温要比山下低了好几度。
游客缕缕续续地离开。
纪今歌和陆爻也准备回山庄。
寺庙外就有回山庄的大巴车，入夜后的山路不好走，两人就直接坐大巴车回去。
车上稀稀拉拉坐了不少游客。
两人并排坐在靠后的位置上，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大巴车上的位置才陆陆续续坐完。
与上山的青石板小路不同，下山完全是盘绕的环山公路，约莫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上车后，纪今歌就开始昏昏欲睡。
可能是昨晚上那个梦境，导致她没睡好觉。在车子摇摇晃晃之中，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陆爻正合着眼假寐，冷不丁地，肩膀上突然压下来一道重物，那股茉莉薄荷的香味瞬间就萦绕了过来。
这味道让他想立马变回原型，露出柔软的肚皮。
一闻到这味道，他也控制不住想要再靠近一点点。
陆爻推了推她，但纪今歌已经睡得很沉，根本就推不动。
他唇角敛平，干脆就随她去了。
而此时，睡梦之中的纪今歌并不安稳。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梦里，她又梦见有人要杀她，同昨晚上的梦境大致相同，那团黑雾逐渐向她靠近，凶恶的气息似乎要将她全部吞噬。
纪今歌想要逃，但全身发软，手脚无力，怎么躲也躲不了。她发现根本就逃不开，她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其宰割。
但与昨晚梦境不同的是——
这次黑雾里没有伸出白森的手，而是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眉眼都是纪今歌熟悉的。
——是陆爻。
“队长。”她喃喃一声。
然而“陆爻”并没有回应她，他朝她慢慢走来，离她越来越近。
纪今歌急促地呼吸着，她全身都像是被禁锢一样，动不了。
很快，“陆爻”就来了她身边，他在她身旁蹲下，狞笑着，一伸手就扼住了她的脖子。
“放开。”
纪今歌无用功地挣扎起来。
这人根本不是陆爻，他气息邪恶，带着一股嗜血的腥臭味道。而真正的陆爻，身上是满满的阳光味道，焦香焦香的。
像是阳光下的慵懒猫咪。
“队长——”
纪今歌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企图从噩梦里惊醒过来。
许是她的动作幅度过大，惊醒了身边的陆爻。
陆爻偏头，看向依靠在自己身上的纪今歌，她剧烈地扭动着，脸色狰狞，小脸因为憋着气，而涨得通红，口里还念叨着“队长”两个字。
陆爻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
“今歌？”
然而纪今歌并未醒来，她还是无实物地挣扎着，她痛苦地呻吟着，像是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纪今歌！”陆爻皱紧了眉头，他握起纪今歌的手，用力掐她手上虎口的位置，并大声叫她的名字。
“队长。”
在梦里，纪今歌似乎听到陆爻在叫她。她很想睁开眼去看看陆爻，可她好像被禁锢在梦里了。
她能感觉自己有清醒的意识，就是动不了，也醒不来。
陆爻又拍了拍纪今歌的脸，但她依旧未醒。
就这样持续了两分钟。
眼看着她的气息越来越衰弱，陆爻薄唇敛紧，他靠近纪今歌，附身过去，偏凉的薄唇在她的唇瓣上贴了四五秒钟左右。
不知道这管不管用，但纪今歌却出奇的安静下来了。
陆爻又拍了拍她的脸，将她叫醒过来。
“纪今歌！”
纪今歌悠悠转醒，睁开眼，便对上了陆爻那双浓黑的眸子。
“队长。”她有气无力地开口，脸色惨白惨白的，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我刚刚被梦魇了，是你叫醒了我吗？”
陆爻有些神色不自然地嗯了声。
她应该是被妖魔梦魇住了，在梦里，他没法帮到她，只能把自己的气息渡给她，让梦里那物知难而退。
纪今歌没察觉到陆爻的神色，她稍稍坐直了身子，“队长，昨晚上我也梦到过。”
听罢，陆爻脸色沉了沉。
纪今歌揉着眉心，“对方是什么妖？竟然还能在梦里杀人？”
她不确定地问道：“队长，有在梦里杀人的妖吗？”
陆爻顿了下，嗯了声，“梦貘就可以。”
纪今歌啊了声。
这个梦貘她听过的——
以梦为食，吞噬梦境，亦可以在梦中制造幻境，让入梦者不知不觉地死于梦中。
纪今歌脊背有些发寒，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生物，竟然被她遇到了。
而且这种妖，一旦入了梦，就基本无解。
除非一直不睡觉。
“队长。”纪今歌有些丧气，“那我要一直不睡觉吗？”
如果别的妖怪，花点时间就能找到；但梦貘这样的，非常棘手。
陆爻唇有些默然，黑色的瞳仁在这一刻也变得幽深，他不知该怎么安慰纪今歌。
好半晌后，他才开口道：“等回山庄问问巫元正，他祖上曾对付过梦貘。”
纪今歌应了声：“好。”
…
大巴车是直接开往山脚下的，在路过山腰的温泉山庄时，停了一脚。
彼时，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了下来。
与纪今歌和陆爻一同下车的，还有之前在保安室遇到过的那对情侣。
他俩人坐在最后一排，纪今歌压根就没注意到。
虽然与他们没说过话，但见过好几次了，几人还是客套地颔首致意。
凤娴早早地回了酒店，明天就要走，她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在山上玩的怎么样？”
凤娴问道。
纪今歌咬了下唇，还没回，就听陆爻说道：“我去叫巫元正过来。”
凤娴眨了眨眼，“怎么了？”
纪今歌大致说了梦境的事。
凤娴听后，眉头也是跟着一皱。
很快，巫元正就过来了，他带上了一叠符纸，一只香炉，以及三根香烟。
巫元正一边点香，一边解释：“祖上捉那只梦貘的时候，也是历经千辛万苦，可惜祖上的那本记录册消失了一半……我只能尽量试试。”他说道，“梦貘以梦境为食，单凭这样，我们是抓不住他的，还是要靠你做诱饵，引他如梦。”
纪今歌想起在车上的那梦，就有些后怕。
巫元正将点燃的三炷香插进香炉里，安抚道：“有这三支香在，你入梦也会很清醒的，如果遇到危险，直接出来便是。”
他顿了下，继续说：“梦貘进的是你的梦，我们都帮不上什么忙，完全要靠你自己。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不入他编织的梦，他对你来说，就威胁不大。”
纪今歌郑重地点头：“好。”
纪今歌点了下头，她闻着檀木香重新躺上了床。
不知是不是在车上睡了一觉的缘故，还是身边有三个人紧盯着自己入睡，她半天都没睡着。
纪今歌睁开了眼。
陆爻在这时插话进来，“我和巫元正先走，凤娴你守着她，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纪今歌感激地看了眼陆爻。
想来他是猜到了自己的窘迫。
凤娴：“好。”
陆爻和巫元正离开后，纪今歌重新闭上了眼。
这次倒是入睡的很快，不消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一夜无梦，这一夜就这么一觉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是蒙蒙亮了。
纪今歌睁开眼，看见凤娴趴在床边，早已睡着了。
她起身拍了拍凤娴的肩膀，“凤队。”
凤娴晃晃悠悠地睁开眼，睡眼惺忪，“今歌？咦，天都快亮了啊。”
她恍然大悟：“怎么样？梦貘解决了吗？”
纪今歌摇头：“他没入梦。”
凤娴微叹。
在车上时，他应该是嗅到了陆爻的气息，生了警惕之心。
凤娴守了自己一夜，纪今歌有些不好意思，“风队，你去休息吧，白天他应该不会出来了。”
凤娴打了声呵欠，并没有客气：“那我睡一会儿。”
纪今歌：“好。”
时间还早，但纪今歌这会儿已经睡不着了。
她起身，穿好衣服，打算去外面晨跑。
香炉的香已经快燃尽了，只留下残余的檀香。
早上空气新鲜，但天公不作美，凌晨的时候，外面飘起了小雪花。
下了雪，外面晨跑的人更少。
纪今歌跑了一圈后，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下这么大的雪，肯定是跑不了了。
纪今歌回了房间，洗漱干净，便去食堂吃早餐。
今天难得一向守时的巫元正竟然没在，不过，令纪今歌意外的是，白丞竟然在。
“胡医生早啊。”纪今歌主动打了招呼。
“早上好。”白丞笑了笑，狐狸眼很温柔，但眼底隐隐露出些疲惫。
纪今歌坐了下来，不免好奇，“胡医生今天这么早？”
说起这个，白丞就忍不住打了声呵欠：“还不是陆爻？他交给我了一项任务，让我忙活了一晚上。”
纪今歌弯唇笑了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早饭。
吃过饭，一行人便准备返回海城了。
苏老板听说他们要走，特意出来相送，“陆队，这次谢谢你们了，欢迎你们随时来温泉山庄玩，我给你们打五折。”
陆爻微微颔首，没多言。
回去的途中，是巫元正和白丞换着开车。
陆爻应该是一夜没睡，神色困顿，眼底亦有些青色阴影。
纪今歌倒是精神抖擞的，她实在不好意思，提出自己来开车。
但被巫元正拒绝了。
山路不太好开，纪今歌才拿到驾照没多久，平时在城里开开还行，但像这种山路，就不太好掌控了。
想到此，纪今歌也没勉强。
车内有些安静。
纪今歌靠在车窗前，一声手机振动打破了这份安静。
纪今歌看了眼手机，一条微信消息跳了进来。
——是昨天傍晚的摄影师给她的发消息。
照片已经修好了。
纪今歌点开，照片里，她和陆爻靠在一起，他眉眼温柔宠溺，她也笑的开心。两人的背后，是傍晚的余霞，金光漫天。
摄影师光感处理得特别好，整张照片唯美又浪漫，两人真的像极了热恋里的情侣。
纪今歌很喜欢这张照片，收到了后，点了保存跟摄影师道了谢。
摄影师没拘谨：【小姐姐喜欢就好，如果有机会，能跟小姐姐约拍就好了。】
纪今歌：【好。】
随后，纪今歌又把照片发给了陆爻。
【＃照片＃】
【陆队，昨晚上的照片出来了，拍得好漂亮噢。】
收到照片后，陆爻睁开眼，他看了眼手机，垂眸朝她这边看来。
两人视线一瞬间便撞到了一起。
纪今歌眉眼弯了弯，嘴上没说话，但手上却不停地打字给他。
【陆队，你昨晚为什么要答应拍照啊？】
那摄影师说的可是情侣欸！
陆爻也是敲字回她：【来了一趟，总要留下些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