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不哭

奶声奶气的对着连央替正常了的向伯伯解释，雷咩咩的神情格外认真，

“漂亮夫人你别哭，你哭的咩咩心都要碎了！”

肉乎乎的小手捂住胸口，小眉毛紧紧的骤起，雷咩咩的模样看的连央没忍住完弯了唇。

不论其他，这个小女孩儿真的很可爱。

“漂亮夫人，向伯伯不是坏人，向伯伯人可好了！”

说着雷咩咩还忍不住去拉向半安的衣袖，晃着手，急切的想让向半安为自己解释。

在雷咩咩信赖干净的眼神中，向半安唇间泛苦。

他哪里，是什么好人呢。

可是人老了，心肠也软了。

又或许，得知阿音死去的那一刻，爱不爱，恨不恨的，早没那么重要。

撑着一口气，不过是还要为他的阿音报仇。

视线从雷咩咩脸上转回连央面容。

一寸一寸的凝视，良久，向半安才叹了口气，

“你倒是不如无湘像她。”

连央神情一凝，他竟还和无湘有关？

“当初，你娘若是没死，此刻咱们应该已经去了草原，为此，我还提前教了百灵几套拳法，在草原生活，他总要英勇起来。

你见过草原吗？”

向半安突然问。

连央摇了摇头觉得向半安的问题实在可笑，她这些年去过哪儿，见过什么人，他会不知晓？

连央眼中的戒备厌恶太浓，浓的和阿音清醒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别误会，我哪儿有空天天看着你，我要为我的阿音报仇啊。”

摸了摸自己被打折的腿，向半安看向湛蓝的天空，

“草原上的天比这还要蓝，飘着云，周身是高高的草，骑在马背上，和天上的雕，鹰比速度，瞄准猎物时，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老鹰俯冲下的速度更快，要是没点本事，咱们这一瘸，一疯，一幼。”

向半安点了点连央，唇角露出一抹笑，

“都得靠百灵那半大小子。”

连央抿了抿唇，她很不喜欢向半安。

却又不免在向半安的描述中，感受到忧伤。

君子六艺，文人并不代表瘦弱，大景的文臣不说如何强壮，上马挽弓却也不是稀罕事。

更何况向半安还是那年的状元。

可他没了身份，被打断了腿。

骑不了马。

只能买两头毛驴。

“为什么，一定要去草原。”

连央突然对他生出几分好奇。

向半安好似有些惊讶，他以为经过种种，连央该厌恶极了他这个老头。

“因为阿音想去，也不对，她被离魂症所困的那些年，最喜欢各种草药，小虫，我以为她喜欢草原，死后才知，她怕是想回家。”

她被带离南云时不过刚满月，可也许是南云人的天性，叫她骨子里还是喜欢玩蛊研毒的南云王女。

“她后来，为什么又会......”

“是我把她逼疯了。”

向半安没有隐瞒。

他和王遗音重逢在她嫁给连步渠后一年。

这一年，他找上沈家，得知了王遗音的身世。

或者说，从十年前的上元节，捡到蹲在河边呆呆傻傻的王遗音时，向半安就知道了，她是沈家姑娘。

明明家中为了供他读书，已经穷困潦倒，他仍旧舍不得将王遗音送回沈家，就这么磕磕绊绊，带着王遗音长大。

直到家中遭人放火，王遗音那张和沈元琴足有九成像的脸被沈家看见，就这么在向半安昏迷中，王遗音被带回了沈家。

也是巧，回到沈家，王遗音就变做了常人的模样，只是反应稍顿，忘记了和向半安生活的那十年。

之后便被沈家献给了连步渠。

王遗音生的好，又因为显得有些憨。

寻常人憨那叫憨子，不讨人喜欢。

美人娇憨，却格外惹人怜爱。

王遗音受宠那一年，林氏在她面前都讨不得好。

可在王遗音失踪的一年中，向半安查到许多东西，有她的身份，有她被沈家种下的蛊。

好不容易见到王遗音，她却笑容温暖的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有了连步渠的孩子。

那个孩子来的真好，向半安每日小心的潜入永安侯府，将王遗音体内的蛊毒引入胎体。

也许是哪个孩子实在坚强，本该胎死腹中的孩子竟然出生了，他被王遗音细心的呵护，日夜不休的照顾。

却终究没能活过一月。

此后，在争执中，向半安口不择言，告诉了王遗音，那个夭折的男孩儿，是因为替她吸收了浴火残存的蛊毒。

若非如此，他不会死。

那是向半安第一次被王遗音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她冷冷的，充斥着恨意的给了他一巴掌。

随后做的事，却让向半安更为恼火。

他做了那么多，他只是想保住她的命！

她明知身体不易孕育生命时，几番周折寻到秘药，又让自己有了身孕。

她心心念念要将失去的孩儿重新带回人世，根本不顾自己身体的残败。

向半安气急却又无法看着她因为这个孩子死去，只能咬着牙拼了命的想法子为她填补元气。

相比于永安侯府遭逢变故，又或许是对美妾失了兴趣，尝尝缺席的连步渠。

向半安才是在那十个月中，日日看着王遗音腹中胎儿长成。

连央呱呱坠地那日，毒虫围困，连步渠将连日的不顺归结与连央不详。

一心只想弥补为自己过毒死去的儿子的王遗音，在发现连央是个女孩儿后，也不过是冷冷看了她一眼。

三月料峭的春寒中，这个女婴连哭声都细弱近无。

说来嘲讽，最后让连央活下来的，却是向半安。

面对这个被生父厌弃，生母无视的小女婴，向半安生出柔情。

他曾无数次的幻想，他和王遗音的孩子该是什么模样。

此后数年，藕香院被封禁，他就成了母女俩唯一的依靠。

直到筹划妥当，能将王遗音带走前夕，她死在了藕香院。

所有的爱恨都在王遗音的死亡中发酵成了扭曲的怒火。

对连央曾有的一点怜惜全然消失。

年幼的连央被他用绳索拴在王遗音的尸体旁，不许她哭嚎，不许她闭眼，整整一个月。

他让连央看着王遗音的尸体一点一点腐朽，溃烂。

他也在一旁看着，和连央一起，就这么看着。

直到发现连央变成了王遗音小时候的模样。

痴痴呆呆，将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世界中。

向半安才觉痛快。

他想，人若有灵，总该让阿音看看，如她一样的女孩儿，没有他的悉心照顾，会怎样快速的死去。

于是向半安离开了。

留下被他刺激出离魂症的连央，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