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生同衾,死同穴
老头怀疑，当年安城的时疫，恐不正常。”
白御医本名白芷，名字女气，他总不肯提。
可在二十年前，白芷这个名字在南凌可谓家喻户晓。
不为其他，正是因为白芷在南凌爆发时疫时，短短五日内，研制出了救命的药。
每回的时疫引起的源头都是不同的，治疗时疫的药物也并不公用。
可以说，每一位研究出治疗时疫方子的大夫，都是能在青史留名的杏林圣手。
而如今，他说当年导致安城几万人身亡的时疫，有问题。
“陛下也知晓，臣对时疫颇有研究，即便没有亲身经历当年的安城时疫，可短短三日造成的近万人死亡，明显不正常！
时疫时疫，最恐怖的是他的传染性，可从没有听过那一回的时疫，在短时间内就能叫人病亡。”
这话不假。
时疫从爆发到诊治到死亡，短则七日，长则半月。
其中还不包括最初的发热潜藏病症的阶段。
安城时疫一事，因事情太过可怖，当初的记载分外详尽。
言明当年的安城城主是在发现疑似时疫时便上报朝廷。
此后安城果然爆发时疫，且来势汹汹，虽然最后只能以烧城告终，却依旧抹不去安城城主的功劳。
依照那年时疫的传染速度，死亡率，若不是安城城主当机立断，早早上禀，还不知大景会成何等模样。
为此，他的后人还在安城城主死后，承接了朝廷对安城城主的嘉奖。
可经过白御医这么一说，因为时疫死亡的速度未免快的惊人。
安城城主疑似时疫就敢上报朝廷的举动，也未免太过果决。
再次之前，这位城主奉行中庸之道，全然看不出这样大的气魄。
摩挲扳指的手越发用力，封九妄的眼神全然冰冷。
“那年时疫并不曾研究出药方。”
白御医点头。
“史上时疫能研制出药方的寥寥无几，可臣方才询问得知，安城这样厉害的时疫，只是一场大火，一场大雪就能断绝？这万万不可能。”
封九妄不通医理，在此前读到安城时疫是，更多是做警惕，全然不会想到涉及万人的时疫还会有作假的可能。
听着白御医的话，封九妄心中冷沉，
“白御医的意思是，那年安城的时疫或许和如今的武安一样？”
武安时疫为假之事在请白御医到来前就已经和他说明，可封九妄的问题，却让白御医神情微变。
他只是个研究毒药的大夫，搞不来那些阴谋阳谋，可在此刻他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神情严肃的死死盯着封九妄，
“陛下，臣方才诊治，或许，时疫并非空穴来风！”
一道惊雷狠狠辟落，封九妄登时变了神色，高声呵道，
“仲启阳！”
忙活着帮武安百姓收拾家园的仲启阳立时跑到封九妄跟前，看着封九妄连央二人神情的凝重，心中逐渐爬上阴霾。
“传朕令，调遣禁军围守武安，方圆十里的百姓尽数迁出。
再传密令回京，朕若出事，封定秦为护国大将军，立齐王嫡长子封诀为帝，遣封鹤眠回封地，无召不得入京，太后与闲王一并前往封地，违令者斩。
永安侯府，汝阳王府，云家，林家满门抄斩，召沈阁老归京为帝师，仲启阳，选仲家子弟接任禁军，为新帝号令。
封大公主为顺安长公主，赐长公主府邸，赐婚魏简。”
一连串的指令飞速下达，尽显事态危及。
直到封九妄话音停顿，才在众人的视线中看向连央。
连央下意识的想去握封九妄的手，却被封九妄躲开。
此举让周围众人心中一惊，良久，封九妄才躲开连央的视线，再度看向仲启阳。
“再传，连央，昔承明命，虔恭中馈，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宜建长秋，以奉宗庙。特此，立为皇后。同葬帝陵。”
“陛下！”
“皇上！”
赐诏一出，众人纷纷惊变。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都能听出天子令中，行事危及。
可此等危及时刻，陛下的最后一道指令竟是封连央为后。
甚至特意点名，同葬帝陵。
没人能懂这一道圣旨。
若是注定此事不详，何不趁着连央并无名分，放她自由？
这些时日来，帝王的宠爱难道仅仅于此吗？
和所有人的不赞同中，连央眼中早已泪水弥漫。
“臣妾，领旨。”
颤抖的声音落在封九妄心间，震出无限酸楚。
他将将给予了她世人的爱敬，就要在她最绚丽的时刻将她拉入帝陵。
连央握住了被封九妄逃开的手，看向他的眼中是无尽的爱意。
“陛下听到了对不对，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封九妄手心一颤，随后紧紧握住连央，与之十指相扣。
冷沉的声音带着令人不敢忽视的郑重，
“你说错了，没有生离，没有死别。生，你是朕的皇后，与朕同寝，死，你亦是朕的皇后，与朕同眠。”
在白御医的解释中，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一次的武安，是一个局。
或许，在他们没有到达武安之前，武安确实只是被人下了状似时疫的毒，可当他们一行人进入武安，想要破坏玉氏的计划后。
这场假的时疫，就将演变成真。
所有深入武安之人都不能再确实的病症诊断之前离开。
封九妄将最坏的打算做好，确保即便他死在这场时疫中，大景仍旧可保数十年平安。
只是可惜了。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是朕失言，小蒹葭会怪朕吗？”
连央噙着泪，猛的摇头，
“我很高兴，你没有想过放开我的手。”
他确实可以在此刻，任性的，留连央一条生路。
趁着局势不明，将连央早早送出武安。
可他舍不得，他知道，连央也舍不得。
“合心节都带了，陛下怎么也不能推开我。”
笑着将腰间的合心节取下，握在两人交织的掌中。
所有人都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双人。
生死白头。
竟是在最尊崇，最不可能发生的天子身上显现。
不是自私，是难分彼此。
没有生离，没有死别。
人世间最不可言的缘分，都在二人的生死相随中扣紧。
正在此刻，白御医却浑身一颤，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看着二人手中的合心结。
“这个合心结，你们从何而来。”
“这个样式的合心结，在南凌，那场时疫中，我见过......”
封九妄猛的转头看向白御医，威严的凤眸霎时猩红。
这是他买回，送给连央，期许恩爱白头的合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