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传旨:伴驾有功,朕心甚悦
言官职在讽议左右,以匡人君。
但不知从何起,口诛笔伐,大放厥词,随心所欲的扯些歪理谬论,就能得一个不畏强权,不惧威势的好名声。
先皇在时,言官的顶撞更成了一条成名的捷径。
封九妄不由反思,是否是他登基年岁久了,面前这群蠢货都忘了当年大放厥词想要废他太子之位的前辈尸身,在都察院门前挂了几日。
“若朕有心,她是上了玉牒的闲王妃,你们又能奈朕如何?”
盘龙靴重重的踹在宁误肩头,叫他从殿前台阶滚落。
毫无防备的宁误脑袋在阶梯上磕出骇人血迹,也只能忍着浑身疼痛,连跪带爬的在阶下跪好。
以宁误为首的其余人也一并重重跪地。
毫不掩饰的帝王威势,终于让他们生锈的脑子回忆起了血色淋淋的当年。
当今是踩着尸山血海登上的皇位。
甚至有人揣测,当今即位便御驾亲征南凌,是因为杀性难消,控制不住内心的暴虐,才将尖刀转向南凌。
这些年来,随着陛下越发的散漫,他们真是糊涂了!
他们天家兄弟俩争老婆,不还是谣言吗,他们上赶着遭殃做什么?
封九妄负手而立,看着一个个毫无谏官风骨的老酸儒跪了一地,只觉得无趣。
不过坊间的流言他确实不喜。
什么叫他棒打鸳鸯,什么叫他争不过封鹤眠?
负在身后的指尖摩挲上昨日连央为他带上的凤镯,封九妄唇角微扬,毫不在意的当众下令,
“永安侯府连三姑娘伴驾有功,朕心甚悦,赏银千两,蜀锦,月华锦,缭绫各两匹......”
一连串的赏赐还没完,封九妄剑眉轻挑,落下最后一句,
“赐住,玄极殿,东暖阁。”
满殿哗然!
此言一出,就连宁误都不顾鲜血淋漓,强撑着爬上台阶重重叩首。
“陛下,万万不可啊!”
赐住宫殿本不是大事,可玄极殿作为帝王寝宫,后宫禁地,私下心照不宣也就罢了,怎么能,怎么能大张旗鼓的宣旨,昭告天下那连三姑娘以未出阁之身,居住天子偏殿呢!
这,这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封九妄姿态依然,不轻不重的将龙靴抵在宁误肩头。
“朕说,可。”
封九妄肆意的朗笑转身,摆摆手让人请这一群酸儒离开。
“安德一,再传,宁误进言有功,赐牌匾,忠君不二。”
堂堂天子,有何不可。
宁误彻底傻眼,跌坐在殿前等着内侍将他搀扶离开。
本是进宫谏言,却让连央得了那样一道旨意不说。
忠君不二的牌匾,简直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他宁误是靠着谄媚献言,拍那位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的永安侯府庶女上位的无节小人!
“噗!”
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气急攻心,自命清高不凡的宁误竟是活生生晕倒在地。
玄极殿前的风波尚未传入东暖阁,几番纠结下才来到东暖阁探望连央的封止观,愁眉不展。
看着连央悠然的躺在美人榻上,蔷薇正用凤仙花为她染指甲,白悯面无表情的给连央读坊间最新的话本。
一旁的小几上摆着蜜饯点心并一盏清茶。
封止观只觉得满腔的话无从开口,纠结的立在原地。
连央仰头瞧她,笑的没心没肺,
“白悯,快去给大公主上盏凉茶来,瞧把我们大公主愁成什么样了。”
封止观闻言无奈的挂起浅笑。
“你就这么自在。”
这句话说的不太好。
好似关心又好似带着几分不显的妒意。
连央有些讶异的看着封止观,封止观抿唇,欲盖弥彰一般,
“我是说,外头的流言闹的凶,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连央看着封止观欲言又止的模样,偏了偏头,想起今日在玄极殿前的吵嚷,笑盈盈的问她,
“阿观是在担心我吗?”
封止观很不是滋味。
无论母妃怎么说,如今面对连央时,封止观总觉得她会成为母妃日后的敌人。
可偏偏连央待她亲昵,她又觉得她不该为了还没发生的事,疏远连央。
两种情绪交织中,封止观到底只是个年虽不大的小姑娘,不免流露出几分纠结。
“你不在意吗?”
女子声名大过天。
连央深陷的舆论中,即便无论是父皇还是皇叔,在众人眼中都是连央高攀。
可皇家毕竟不比其他。
若父皇此刻能力排众议纳连央为妃还算好,最怕的就是父皇既不纳妃,又照旧让连央没名没分的住在东暖阁。
有一日,父皇不喜欢连央了呢?
她又该如何自处。
可封止观更明白,在这些隐约的担忧中,她更在意的是,连央好似什么烦恼都没有,依旧受着旁人可望不可即的荣宠。
连央笑容不减,只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反问道,“阿观觉得,陛下待我好吗?”
封止观愣住。
怎么能说不好呢。
小小的东暖阁,有太多她没见过的玩意儿。
一应物件,比她的潇湘馆分毫不差,甚至有些连潇湘馆也不见得能得到。
更何况,仅仅是东暖阁,就足够显示出连央的特别了。
“你不怕这是镜花水月梦一场吗?”
封止观的声音很轻,好像在告诫连央,又仿佛在说服自己。
连央笑意跌落,继而垂眸看着蔷薇为她染指甲。
“应当不会是梦一场。”
封止观看不清连央的表情,不明白连央的底气从何处来。
帝王皆薄幸,即便那人是她最为崇敬的父皇,封止观依旧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