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秘闻
檀香不曾熄灭，连央茫然的跪坐在封九妄身侧，让他有所依靠。
这一日仿佛很是不祥。
是窥探诸多秘密的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连央的肩头已然麻木，尚有自由的手不自觉的抚上眼角。
轻轻一抹。
是封九妄沾在她眼下的血点被晕开。
连央本是慌张无助的想找封九妄寻求帮助。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突然出现的，仿佛还是她恩人的向老爷，向小厮。
可方才封九妄睁眼时的茫然困顿，陡然让连央发现。
原来强大如帝王，也会有他的脆弱。
幻境。
你会因为什么陷入幻境呢？
殿外，等候了半个时辰的白悯面色难看，即便是面对御前大总管，她也没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安公公明知道今日陛下会，会容易失控，怎么能让姑娘进去呢？”
白悯咽下发疯二字，到底还留了几分理智。
安德一瞟了白悯一眼。
“白悯，这好像不该是你知道的事。”
白悯身子一僵。
这确实是皇家秘闻。
封九妄曾被先皇下毒，从起初的精神恍惚到后来的暴虐癫狂。
白日里封九妄依旧是面冷心热的储君，将社稷百姓早早放在肩头。
可每当入夜，就会被最信赖的先皇下迷魂引，带入东宫暗室。
先皇手把手教他如何剔人血肉，断人筋骨，抹去尊严，做出一个个丧失人性的人偶。
说是人偶，其实就是一殿血肉模糊的活死人。
在未察觉真相之前，幼时的封九妄曾陷入漫长的自我怀疑。
他不知为何夜夜陷入那样残虐的梦境。
他开始怀疑，他确实无法成为心系百姓的明君。
直到迷魂引的效用越来越弱，直到白日里他刚夸过的少年天才，十九岁的武状元月杀在他的手下哀嚎，痛苦，折去傲骨。
他才在光怪陆离中清醒的明白，这么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接踵而来的先皇放权，萧家通敌，储位被废，一切的一切都在承平四十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即使他圈禁先皇，手刃制出迷魂引的蛊师，也依旧磨灭不去那些黑夜中，他染上的罪。
登基为皇，是封九妄对先皇的报复。
御驾亲征，是他毒入脑髓后，用仅剩的清明时日为大景扫除障碍。
封鹤眠和先皇一样，是守成的中庸之君，虎视眈眈的南凌是他死后大景最大的威胁。
谁能想到，坊间谣传杀红眼控制不住内心暴虐的雍渊帝，在出征南凌时，报的是必死之心。
偏偏大雪封山，遇上了世代钻研毒术的白御医，封九妄不仅没毒发身亡，还因祸得福被白御医解除毒性。
可毒性能解，心魔难除。
安德一眼睁睁看着陪同长大的皇上建起无极殿。
不供神佛，只摆了一座泥菩萨。
自救还是自堕，对于失去目标的帝王而言一样难以抉择。
无极殿成的那年今日，安德一冒死闯入后，封九妄活刮下自己上百片血肉。
在安德一不停的哀求中，封九妄被唤起对太后尚存的一丝期盼，才终于扔下刀。
此后第二年，安德一再次违背皇命，死活送进无极殿九名道长，不求他们能阻止陛下自伤，唯求道心清净中，为陛下求一丝心安。
及至今日，安德一入内看见面容平静，倚靠在连央肩头的陛下时，热泪盈眶。
在旁人看来触目惊心的鞭笞，已经是陛下登基以来，最微不足道的伤势了。
安德一不知道陛下对自己的手下留情是否和连姑娘有关，只明白，在这一殿幽暗中，他入内看见浑身是血的陛下身旁终于有人陪伴，是多么值得感动。
如果在陛下发现真相的那个夜晚，连姑娘也出现在了东宫，该有多好。
看见安德一，连央羽睫轻颤，出乎安德一预料，连央不曾问他殿中情形究竟为何，只是极为平静又轻缓的跟他说，
“让陛下再歇一会儿吧。”
安德一讶然抬头，对上连央澄澈的眼眸，才后知后觉出一点后悔。
在看见连央时，他只想有人能入殿劝慰陛下一二，却全然不曾在乎，入殿后，连央将要面对的危险。
老脸有些臊得慌，连央若有怨怼，安德一心里可能还掀不起波澜。
可连央只是平和又带着心疼的说，“让陛下再歇一会儿。”
安德一躬身退出无极殿，沉思半晌，招人将圣驾抬来。
等安德一带着两名身强体壮的太监再度入内时，连央不解的看向他。
她不是说了，让封九妄再睡一会儿吗？
她能感觉到，封九妄是真的很疲倦。
安德一的笑容比以往都要真心，声量放缓了许多，
“姑娘放心，奴才让人抬了圣驾来，姑娘陪陛下一道回宫吧，再拖下去，奴才担心姑娘肩处酸痛，奴才们有分寸，不会吵醒陛下的。”
实则无极殿中燃的香有安神之效，用以自伤的鞭子上也被安德一抹了药。
没办法，他虽是个奴才，可仗着陛下对他有几分情分，他就敢僭越的心疼陛下。
连央抿唇，转头看了一眼呼吸平稳的封九妄，同意了安德一的建议。
圣驾浩浩荡荡从无极殿起轿，经过御花园时，钱贵人弯着宁嫔的手，惊愕的看向被风吹起的帘幔后，那道纤弱的身影。
“宁嫔姐姐，是我疯了不成？圣驾上怎会有女子！”
宁嫔猛的抬眼看去，果然在轻纱缭绕后，窥见了连央的侧脸。
掌中的帕子被揉皱，温和的眉眼再也掩藏不住妒意。
钱贵人还在叽叽喳喳的惊呼，“原来，铁树开花的陛下，竟，竟是这般......”
钱贵人又惊又羡慕的看着远去的圣驾。
别人她是不知道，但她自入宫后，连单独见一见陛下都没有的。
私底下她们还悄悄讨论过，陛下该不是，不举吧？
不然做什么把自己的日子过成庙里的和尚一样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