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流芳卷40章
与裘行歌对立而站的时候,水云雪表情有些疑惑,可不过一瞬就又恢复平静。
如天神临凡的面容望着裘行歌,静默不语。
裘行歌眉眼间也早只剩下阴戾之色,他晃着手中银铃,骤然变成了可遮天地的大小。
在动手之时,他只想着:又何必再说呢?
杀了就是。
……
二人战得越激烈,越向彼此靠近之时,那些本以为早已遗忘、过去的记忆,就会再次难以抗拒的、悉数重现涌上心头。
……
……
水云雪的身世在千年前是个忌讳。
除流霜仙宗掌门与太上长老外,鲜少有人知道。
那时流芳大陆妖魔尚且少见,比不上如今,更比不上当时的和光大陆愿意接纳多种种族,只是排斥至极。
水云雪的父亲本是当年流芳大陆的化神之下第一人,于一次流芳盛会中大放异彩,本可有望位列仙班。
可这一切光明前途,都在那场盛会后没有多久就全消散了。
水云雪的母亲……
是一个邪魔。
之所以说她是邪魔,是因为她甚至不是任何一个大陆所已知的妖魔。
她是一种很邪异的生物。
而人与邪物相爱,诞生出来的怪物,就是那时不被流芳大陆所容的水云雪。
流霜仙宗上下当时本已是气急,不愿再管。
可谁料就在水云雪幼年之时,他们夫妇二人竟就将他擅自送回宗门,而后即是双双消失,再无踪迹可寻!
水云雪的父亲的师尊,当时正是流霜仙宗的掌门。
本是不愿再管,可最终于心不忍,收养了他。
“这孩子天资不凡,可有大造化。”
他当时不敢起卦,只口中如此说。
怎料会一语成谶呢。
水云雪确实天资不凡,可这天资,实在有些邪异了。
百年炼虚,而入合体。
进阶之快,叫人诧然。
当时的掌门虽心觉不对,可水云雪从未有任何出错之处,因此,便也没有多加管束。
只提醒着,要让他服下清心丹。
而后,看他为宗门争下一个又一个荣誉。
“水云雪啊……若有他在,流霜仙宗稳固第一宗门的地位不是问题啊。”
世人总是这般评价着。
可从未有人想过,若是水云雪不在了呢?
或者说,出什么问题了呢?
……
五百年前。
秘境围杀,邪修强留。
水云雪九死一生,危难之际,竟然激发了母族那边的血脉。
那是邪灵啊,是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
……
他竟然活了下来。
杀光了所有人。
*
“若不将这部分魂魄分离,来日,他必将成为整个修真界的大敌!”
“他不是人!他不是!”
有声音这般怒吼着。
掌门也厉声道:“他是如何我还不知道吗?他自幼是我看着长大的!”
“如果要将他的一魂三魄分去!这对他自身是如何的损害!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怎么忍心!”
“呵!”
“你以为就你一人看着他长大吗?我不是吗?他就是个妖物!从一出生就是!”
“人与邪物结合所生,他出生那日没遭天雷灭去已然是天命怜他!”
“你还想保他!你糊涂!你被蒙了心……真真是仙门之耻!”
水云雪在昏迷之时,只听见了有人这般对着他尊敬的掌门骂。
那时神魂不清,他也就没忍住。
有一缕魂魄比他的意识更先动作了。
他竟然在昏沉之中,就废了那人。
可是……
那是宗门的另一位长老。
水云雪再难以说清了,他醒来后终于记起来了。
他的母族……
水云雪垂目望着自己的身体,悄然间,就将自己变成了一摊有实体的水泥之物。
他原来是这样的生物。
……那又怎样呢?
他不在乎的。
……可掌门在乎。
*
恰逢当年裘氏长公子病危,临下葬之时,流霜仙宗暗自与世家做了一桩交易。
裘氏长公子裘行歌,他将接纳水云雪属于邪物的那一部分魂魄。
直到第一任家主陨落之后,以裘氏之力,必然要将他封印,深压地底。
当时的裘氏家主答应了。
但是有一个条件。
裘氏家主算得一卦,几百年后裘氏将有灭族之灾。
他要求他们,在那时要出手相助。
占了裘行歌身体的要,流霜仙宗亦要。
当时几经波折,少有人询问水云雪的意见。
可最终,就是成了。
*
所以,裘行歌复生,流霜仙宗插手世家之事。
沈明心在被抱在水云雪怀中时,慢慢变得有些发怔,听他说着后面的话。
“魂魄不能分得清正邪善恶。”
“我只知晓,从此以后,他再不是我、我再不是他。”
“……可那时我怎么也想到,原来几百年过去,我还能感受到他的神魂波动,他的所做所为。”
“……沈明心。”
他说到这,忽而低笑一声。
“他将你缠上千缠结了。”
“他不该这么做的。”
水云雪笑后又是低叹一声,在她微微整理的目光下慢慢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时常能感受到的。
早在裘行歌复生的第一日。
愉悦、激动,乃至心神、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他不在意那部分魂魄,却愿意去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
虽说他不是他。
可他喜欢的……
“我也喜欢啊。”
“你——”
沈明心双眼再又一次什么也看不见后,纵使他将他的手放开,也觉心慌。
濡湿的触感彻底包围她全身,好似有什么东西直接无视了她的衣服,钻入贴近了她的肌肤。
她短促的发出一丝声音,即咬住唇,不愿再开口。
等她伸手想去抓时,抓到的却更不是人类的手臂。
潮湿、软滑、粘稠。
沈明心手比心快,下意识就松开了。
而后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好像正在传来声音,正在被挤压。
那东西想融入她的身体,或者说,将她融入他的身体。
沈明心垂下眼睫之时恍惚想,也许当年还是错了。
裘行歌身体的那部分魂魄,并不是所谓的“邪异之物。”
那部分的“邪异”,一直在水云雪这里。
在无觉中,她张开唇,那一处也终于被侵入。
而她在无觉中落下泪。
因视线不明,早已全是水渍。
因此,那潮湿软嫩的东西总是比她更先意识到,他化为手指将她眼泪接了去。
“为什么总要哭呢?”
“我很心疼。”
也很……开心。
水云雪低声说着,却继续将自己挤进、尽力亲近她身体的每一处。
……不够。
始终不够。
他想起曾经裘行歌所传来的感受。
就忽而恢复了人身,有些不解。
要怎么做?怎么做……
“你教教我好不好?我可以学会的。”
水云雪几乎要将她融入骨髓的动作,只是下意识想这么做。
可接下来,还要怎么做?
他们说他不是人,他会是的。
他可以学会的。
沈明心整个脸颊都被那不明的物体围住,正快不能呼吸时,终于恢复了清醒。
她的视线划过水云雪的脸。
沈明心眼泪大滴大滴的掉。
“你……”
她在刚刚真的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眼尾愈红,心中愈寒。
他真的想将她永远留在这里。
他要与她一直、一直这般亲密的贴近。
直到填满无止尽的、从他灵魂、从骨髓处传来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