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流芳卷27章
随着诸若若话落，沈明心指尖灵光大作。
纵使这房间并不昏暗，且视线被微微遮蔽，也叫诸若若感受到了。
只听骤然一声响，她有些惊疑的停了哭声，心中恐惧与想要抓住一根稻草的心来回交锋。
最终，她弱声道：“天音姐姐、姐姐。”
她显然说不出别的话了。
沈明心动手摘下藏娇冠，拿在手上之后方才细细观察了一番。
掀开最上层的盖巾，下方珠冠看似华美实则繁琐沉重至极，而连结的一张面具，更是就这般将一个女子牢牢禁锢住了。
连同呼吸也觉得压抑。
……非男子不能取？
沈明心抬起眼，冠上最大的一颗银珠宝光正点缀在她的眼中。
对面坐着的诸若若，双手交缠，身体禁不住颤抖，却不敢再哭出声音了。
沈明心蹙眉起身，未曾动作唇边就先溢出鲜血。
强行冲破禁咒加之摘下这东西，还是叫她身体有些不适。
这是幻境？还是什么？
未曾料到跳下阴潭后是这种情况的沈明心思考一瞬，想来一切为真，那丹药没带下来，还是有些麻烦。
她随手拭去血迹，鲜红之色与雪白肌肤混在一处。
她盯着手上藏娇冠半晌，最终还是放下了。
诸若若适才开口：“姐姐……我害怕。”
沈明心神情变得冷淡，“嗯”了一声。
诸若若疑声发问：“姐姐，刚刚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吗？”
她听见清脆一声响，沈明心转眸看着放在桌上的藏娇冠，回道：“藏娇冠。”
诸若若：“……？”
“藏娇冠碎掉了？那姐姐你没事吧？疼不疼……”
她絮絮叨叨的问，话语中一派天真关切之意。
沈明心伸手感受着脸颊上的不适传来，没有改变音色，只随口问道：“这上面下了禁咒？”
诸若若支支吾吾，半晌才小声、似害怕回答：“只有男子才能取下来呀，女子取的话，会……会……”
她说不出来，沈明心低咳一声，走到她身旁。
“会怎么？”
诸若若补充没说完的：“会中毒。”
沈明心：“……”
诸若若似觉得现在过于寂静了，绞在一起的手终于分开，抓住粉红衣裙，嗫喏道：“姐姐，家中有解药的，你别担心。”
所以，诸天音强行摘下这个，是因为得了解药吗？
未必。
沈明心静静盯着诸若若头上的藏娇冠，在她越发慌乱时终于打开窗，透过缝隙望了出去。
因是没想到来了裘府的女子还敢逃跑，在给她们下了禁咒后这一处的守卫就并不多。
显得分外安静。
她掀起诸若若的盖巾，下方珠冠明显比诸天音的华丽更多，但同时想来，也更加沉重。
诸若若只在她动作时就闭上了眼，丝毫不敢看。
桃红面具在她面上，颤抖的眼睫显现出她的紧张。
沈明心：“不看我吗？”
“姐姐……”
诸若若又要哭了，“我害怕。”
“怕什么？”
“怕你先杀了我。”
诸若若期期艾艾：“天音姐姐、是、是诸天音，我和她没什么关系的。”
“你让我回家好不好？我和我阿娘说……”
随着她的话落，只听再一声清脆响声，诸若若的藏娇冠应声而裂。
诸若若不可置信的睁开眼，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沈明心。
“……”
她张了张唇，突然就推着沈明心道：“赶紧走吧姐姐，我不要你救我了。”
“快走。”
她突然破了禁咒，力气比沈明心还大。
将她推的退后一步，沈明心低眸，双手将她的藏娇冠捧下来。
果真沉重。
诸若若看着她捧着的模样，更急了，“早知诸天音这么大胆，我，我……”
“你什么？”
沈明心随手再放下藏娇冠，转身即要走，听闻她的话，回眸一望。
“……我也跑了。”
诸若若声音忽低。
阿娘两个时辰前曾让她离开，大姐姐已经身陷世家，万万不敢再让她涉险。
可是她知道，自己要是跑了，阿娘一定会被阿爹打死的。
她与诸天音不同，诸天音无父无母，可放手一搏，她却不敢跑。
诸若若再捧起藏娇冠道：“我不会供出你的，家中与裘氏只会去找诸天音。”
“你的毒，是我骗了你。”
“过几日就会好的，你不用去褚家……会被抓起来的。”
“姐姐走吧。”
她低下眼睛，注视藏娇冠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沈明心注视她良久，想此时过于寂静，也就走上前抬起她的下巴。
诸若若的眼当真像小鹿一般天真无邪，神色也懵懂，使人看了就心生怜意，只觉她娇弱，要将她捧在掌心。
“你的病，不是天生？”
诸若若怔了怔，听着她冷冷的声音、虽无情绪，却亦撞了一次她的心铃。
“诸家培养女子，会强行喂药？”
沈明心低着眼睫，看她脸色骤白，心知多半猜对了。
那时听诸家夫人说她的女儿体弱，只以为是源自娘胎，因为那夫人声音明显也是虚弱不堪。
可后来听许多仆从侍女的声音也是如此，再见了诸若若……
这诸家上下，竟只有诸天音这般无父无母的吃的药会少些？
“娇弱之态不会引起旁人心怜，因她人痛弱而生怜意的，是变态。”
“诸若若，你想杀人时也是这副表情吗？”
“我、我没有想杀你。”
诸若若慌道：“我没有。”
沈明心眼神没有变化，仍然如冬日不化的雪一般寒冷。
“谁说你想杀我了？”
“刚刚你自己想的吗？”
前一句未曾来得及点头，后一句诸若若又愣住。
“我、我……”
“嗯。”
最终，她低下头，沈明心松开手，见她应了。
“从你开口我就知道你不是诸天音了，我自幼在诸家长大、接受教习，女子容颜、音色、身段，皆有讲究。”
“阿娘是后面被阿爹……强迫而来的。”
“她辨认不出来，我可以。”
“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
她的手中骤然出现一银针与一瓷瓶，银针正闪着寒光，针尖有黑色粉末。
她为自己准备的，若是注定要死，也许能抓住时机死个痛快。
若侥幸，万一能找到方法活下来……
她小心看了眼沈明心，“你放心，我现在不会害你了。”
“你走吧。”
她抛下银针瓷瓶，以示真心。
再度捧起藏娇冠要再戴回头上，见珠冠裂了一角，但想来也不影响。
盖巾遮住，而掀开的人，通常不会在意这个。
总归要碎的。
沈明心却静静盯着她，在听外边渐渐喧闹之时，将瓷瓶与银针送回到她的手上。
“拿着吧。”
她与诸若若坐在一处，无心开口。
只望着灯火摇晃，听外边厮杀声起。
心神变得恍惚时，也开始清醒许多。
诸若若想做什么，她并非不知道，无非就是等会她两人一同被送过去时，用银针控制她，让她替她挡一挡。
算得了什么？
被剥削者何必互相抱怨？
只望着光影，感受诸若若身体靠近。
在璧上象征喜庆的烛火骤然熄灭时，沈明心挥手将对面的藏娇冠召过来，随手戴在头上。
门被一脚踹开，风将浓重的血腥味卷入此屋。
——记此夜，裘氏恶极，遭百家围杀，亡。
沈明心平静等待来人走过来，听刀剑归鞘，又听他呐喊：“哎呀刘小姐！这里还有两个被那裘害星绑来的姑娘，怎么处理啊？”
“放了。”
“好嘞。”
男子应了一声。
他迈步靠近，诸若若此时镇定些许，下意识挺胸，想挡在沈明心前面。
此时……此时已经安全了。
男子见此动作，不由嗤笑一声，伸手却不是想放人，而是即刻就想先摘下诸若若头上的藏娇冠。
他认得此物。
沈明心拦住他的手，惹男子分神看去，随后动作更加迅速，一把抽出短刀挑飞诸若若头上的藏娇冠。
“哟，诸家哪位小姐啊？”
男子表情忽变，声音也压低，突然有些狎昵：“可从没见过啊。”
“新教出来的？生得倒是一副好样貌。”
诸若若双眼注视着他，强作镇定，弱声道：“公子、公子是来救我们的吗？”
她的问题天真至极。
男子闻言，不答。
手中转着刀，只盯着她问：“叫什么名字？”
“诸——”
“干脆我去诸家讨了来。”
诸若若脸色骤然苍白，再说不下去。
男子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转眸见了旁边的沈明心，刀尖上前就要再碰上藏娇冠。
“还有一个啊，让我瞧瞧……诸家这些年可没出什么极品啊。”
他手腕轻抬，眼见盖巾就被掀起一角，忽觉下腹刺痛。
他不可置信的低下头。
而就在此时，忽有狂风，血腥起时也见这间屋的房门被风一吹，而后反了常理般，刹那间就关上了。
换了主动权。
沈明心手上拿着他的刀转了转，有些无趣。
依旧没有取下藏娇冠，只对着诸若若道：“做得好。”
男子盯着两人，脸色铁青，没想到自己怎么栽的。
他厉声问道：“你们就不怕——”
不怕他将她们送回诸家，日后再讨了来，叫她们受尽折磨？
沈明心低眸，只瞥见他躺在地上的腿，也无心看全身。
刀随意掷出，以一种刁钻并常人难以想象的飞行线路，划过他的发，转了一圈后，又悠悠落回到她的手中。
无趣。
沈明心将刀递给诸若若，平静问：“怕什么？”
她视线不明，却能这般动作。
男子在此时，除一种被弱者抵抗的羞辱外，还感到恐惧，开口就要大喊。
诸若若一时心慌，直接将藏娇冠砸在他脸上。
“哎呀，不是故意的……公子。”
她神色变得可怜，颤声道：“可是刚刚那位小姐说了放我们走，我只是太害怕了。”
“所以手抖……”
男子脸肿了一块，藏娇冠的裂纹也更大，却无人在意。
男子气得睁大眼，诸若若则盯着他想，连她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刘小姐的声音传来时，分明是说“放了。”
而他这人……分明是阳奉阴违！毫不本分。
即使是身处于不同世家，可对于男子这种身份，诸若若多少还是能猜得到的。
声称她人为小姐，顶多不过就是个地位高一点的奴才。
怎么敢……怎么敢……！
只不过又想起刘姓，诸若若多少手还是再抖了抖。
沈明心侧目一眼，觉得有些沉重，不想浪费时间。
抬步，在男子怨毒的目光下，问：“要叫刘小姐进来吗？你在她面前也会说出这般言语吗？”
男子怒极：“你们岂敢！区区诸家——”
沈明心：“……”
想来一个裘氏倒了，未必不会有下一个裘氏出现。
“刘小姐。”
她声音蕴含灵力，远远传入一人耳中。
“咦？”
远处女子收起法器，慢步走至这间屋前。
没有动作，屋门自开。
刘小姐走入屋中。
没有问怎么回事，她挑眉看了一圈，见男子此般模样，即道：“丢人现眼。”
“赶紧下去领罚。”
男子一动不动，诸若若提醒了一下，“他中毒了。”
刘小姐：“……”
更丢人现眼了。
“以后别说是刘家的人，滚。”
眼见那刘小姐随手一挥，那男子就被打飞了出去。
诸若若抖了抖，终于没忍住躲在沈明心身后。
沈明心没有动作，那刘小姐瞅她们一眼，也没多留，转身即走。
诸若若松了一口气，又骤然将心提起。
沈明心推开她，没有留恋道：“我走了。”
随着腥风，迈过一圈圈血痕，她忽而皱眉。
这怎么……这么像一场血祭？
沈明心因没有取下藏娇冠，只能盯着脚下不远处的路行走。
因此，因为这场厮杀而残留的血迹，在她眼中，看得是最多。
这是……
裘府要最后一次启动的阵法。
围猎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