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莫道尘间多寂寞,征人万里正黄昏兵分两路
一日后,乞颜弘吉要继位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东岳军中,主帅营帐中灯火通明,淡淡的薄雾缭绕在营帐之间,偶尔有几声战马的嘶鸣和士兵的低语。
李胤承、图雅、楚云飞和吴将军围坐在铺排堪舆图的巨大案几旁,他们没料到潇皇后和乞颜弘吉的动作居然这么快,气氛难免有些愁云惨淡。
“看来乞颜弘吉也不顾父子之情,对北域皇帝强行下手了。我们虽然一连攻下了四座城池,但倘若他夺下皇位,完全掌控军权,恐怕会反扑回来,到时候我们就被动了。”楚云飞姿态散漫地晃着扇子,不咸不淡地开腔。
图雅紧皱着眉,心情异常沉重,仿佛被一团乌云笼罩着,他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将母妃救出,却注定要败在乞颜弘吉手中吗?“舅耶曾说过,父皇派人给他送过一封信件,信上说潇皇后联合大毒师早早就在他的饭菜中下毒,如今怕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潇皇后和乞颜弘吉牢牢把持着朝政,即使我现在拼死将父皇救出来,怕也只是无用功。”
“图雅,本王现在想听你交个实底,胡勒王族如今可用之人还有多少?”李胤承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语气听似漫不经心、慵懒随性,却又带了睥睨之气。
图雅心中明白,若是单凭胡勒王族的势力,想要从潇皇后母子手中抢回皇位怕是痴人说梦,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因此一咬牙,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九皇叔,胡勒王族这次随我出来的也不过只有五千人,但都是骁勇善战的精兵强将,另外,在塔玛沙漠中还有两万大军在时刻待命,包括一些伤残士兵……”
“只有两万五千人马?据我所知,单是北域骁骑营就有五万人马,他们只听皇帝调遣。再加上黎城一万大军,呼兰城防营一万大军,还有些我们不知晓的。若乞颜弘吉坐上那个位子,派出十万大军也是轻轻松松。”吴将军惊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胡勒王族的兵力还不如东岳出的人马多,也难怪他生气。
图雅的脸有些发红,这等兵力说出来确实有些寒碜,因为前段时间被乞颜弘吉一路追杀围剿,胡勒王族的士兵已经死伤大半,好不容易逃去人迹罕至的塔玛沙漠里,这才堪堪保留了些兵力。
李胤承察觉得到他的窘迫,放下堪舆图,靠着扶手微微侧坐,语气平淡地说:“本王这几日观察,胡勒王族兵力虽人数不多,但来去如风,毫无踪迹,漠北西北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大军走出关隘后,要么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要么是遮天蔽日的沙漠,若在这些地方开战,能充分发挥他们的优势,以一敌三怕是不在话下。这两万五千人马,足够了。”
图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九皇叔,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们胡勒王族之人,尽听您的调遣!”
“正如你所说,即使我们强行进呼兰城,拼死将崇元帝救出来也无济于事,乞颜弘吉继位已是板上钉钉了。倒不如先让他们得意几天,我们先整顿兵马,待到他继位那日,再去墨城一次!”
楚云飞眼睛一亮,“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就看乞颜弘吉这次能否识破您的计策了。”
吴将军听得云里雾里,“楚将军,上次去墨城就空手而归了。为何还要再去一次?”
楚云飞调笑道:“兵不厌诈,吴将军,您那些兵法都读到哪里去了?”
一阵凉飕飕的气息掠过,帐内莫名寒气弥漫,吴将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老了不中用了,这以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李胤承拿起堪舆图,指了指:“战线不可拖得太长,刀兵之事愈快愈好,拖长了不但生灵涂炭,还浪费钱财粮草。不如就先攻下离呼兰城最近的墨城,再以此为据点一路向北而攻,直至将呼兰城团团围住。城中的兵马出不去,外面的大军也进不来。”
“好主意!”图雅眯起长目,一掌在案几上缓缓捏起:“自从父皇被潇皇后软禁,不问朝政之后,藩王割据数年,王族豪强们钱粮兵马充足,兼之人心各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四处攻杀,北域表面看似太平,实则内忧外患。乞颜弘吉这皇帝之位怕也是做不安稳,我们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以权势财帛相诱,鼓动他们兴兵造反。”
李胤承目色稍霁,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案几,“如此一来,我们就兵分两路。本王与吴将军负责攻打墨城,云飞你头脑活泛,与图雅一起去各位藩王的地盘上策反他们,记住,劝说不成就回来,暂且不要与他们正门冲突——”
“遵命!”
李胤承回到寝帐时,苏安歌已经睡下。一头乌发如云铺散,体态修长,妖拢动人,明明是勾人魂魄的容颜,可熟睡时仍抹不掉眉眼间拢着的云雾般的忧愁。烛火摇曳,照在她白皙精致的小脸上,像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不真切,他不禁看得入了神。
苏安歌睡得并不安稳,凛冽的男子气息袭来,使得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你回来了?”
李胤承轻轻坐在她身边,将商讨的计划尽数告知,“大约过不了几日,我就要去攻打墨城了,你先在这里等我,或者回遥城更妥帖些,我让白羽送你过去。”
苏安歌乖巧地抱着他的胳膊,声音柔软好像绸缎,“我不要等在这里,更不想回遥城。当初说好的,我来边境是要与你同进退的,若是当逃兵,当初索性留在京都算了。你就带我一起去嘛,我保证绝不会拖你的后腿……”
李胤承揉着她的头发,搂在自己怀中,“我自小就是孤身一人,我本以为,人生到这世上,本就是孤零零的,便是偶尔有人相伴,也不会长久。孤家寡人一个,自然也不害怕失去什么,所以在战场上我可以像一个疯子一样无所顾忌地拼杀。”
他俊朗的长目微微闪烁,继续说道:“可自从有了你,我便开始患得患失,会担心你,也会担心自己,甚至都不敢受伤,只怕你看到那些伤疤会掉眼泪。安歌,我不愿让你冒险——”
苏安歌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李胤承,你带上我吧,我们夫妻一体,生死一处,要冒险也是我们一起冒险。”
李胤承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没再说话,低头吻住她,满腔的温柔缱绻。帐外一阵风吹过,洒落了满地的海棠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