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苦瓜
孟素锦落在沈时年的怀里。
她抬眼的那一瞬,好似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像火焰,又像花朵。
未等她反应过来,红着眼的桃枝飞奔而来就把她扶了起来,“姑娘,您没事儿吧?”
“无碍,沈提刑来的及时,我没受伤。”孟素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浅到几乎察觉不出来的恐惧。
若是靠近她的心脏,依旧能听见极为快速的跳动声。
那把袖剑的剑芒有多锋利,她是看在眼中的,那一刻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
自幼时起到现在她都被爷爷保护的很好,未曾见识过外面世界的残酷,她以为自己可以撑起孟家,却从来没有想过别人一剑就能要了她的命。
如果沈提刑没有及时赶到救下她,或许……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无论何时,她绝不会再丢掉防备心。
孟素锦抚平衣襟蹲身行了一礼,“多谢沈提刑。”
沈时年放下已经空了的双手,垂下的眼眸看到藕荷色衣袖下不易被察觉的颤动,心中莫名带了丝烦躁。
他微微颔首,“孟姑娘不必客气。”
转头时煞气加重,语气里的肃杀之色不容忽视,“李臻,你这两年就学了这样的本事?”
贵公子,也就是李臻,早就被自己侍卫的突然出手给搞懵了。
他虽纨绔,亦有自己的底线,伤天害理之事从未做过。
这的确是事实。
李臻,康王独子,出生即被当今圣上封为世子,兼之还有个千年传承的外祖家,哪怕康王妃早逝,都没人敢让这位爷有半点不痛快。
就是在这样众星捧月的生活中,李臻也只是活得肆意洒脱了些,那些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的恶劣行径一概是没有的。
木鱼是三年前圣上赏下来的贴身侍卫,武艺高强话还不多,因此才得了跟着他来丰永郡的机会。
不料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回过神的李臻抬手就用折扇敲在了木鱼的脑袋上,“滚回盛京去,爷用不起你!”
木鱼立时跪在地上请罪,“世子恕罪!”
“别让爷说第二遍。”李臻嘴角扬起来,依旧肆意,语气却异常冰冷。
“属下有责任保护世子!”
“好一个有责任。”沈时年声音极冷,剑眉星目,身姿挺俊,仍旧是玄衣皂靴,只站在这里就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尤其是正面承受的木鱼,额间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他来到世子身边时,这位永安王府的世子已经离开盛京,以往旁人议论这位时都不敢高声,他心中对此嗤之以鼻,只觉得众人未免夸大其词。
如今一看,是他错了。
沈时年右手往下一压,“押进刑狱司大牢。”
木鱼本想反抗,然而他一接触到李臻的眼神,顿时就低下头任人押走。
他没有什么机会了。
想到这些,木鱼的眼底是一片死寂。
等他们离开,李臻跳起来张开双手就想抱沈时年,可惜连近身都做不到被推开了。
他不满的撇撇嘴,“沈时年你过分了啊,爷我不远千里来帮你的忙,你就这种态度啊。”
沈时年皱紧眉头,“为何要对孟姑娘动手?”
“谁知道木鱼那木头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呢,难不成还真以为这位孟姑娘想毒害我不成?”李臻同样很费解,明明木鱼不是那般冲动之人。
自幼时就和李臻是同窗,沈时年如何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只顾玩乐从不想事,指望他还不如自己调查来得快。
没再搭理李臻,沈时年看向嘴唇明显发白的孟素锦,“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否则他也不配当这个提刑官。
丰永郡这两年不算太平,背后搞事之人一直没有露面,抓到的小鱼小虾起不到作用,如今木鱼是撞到刀口上了。
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总归是要查到底的。
李臻就很不高兴,“我说沈时年沈大提刑官,打狗还得看主人吧,木鱼还是皇上赏给我的人呢,岂能随随便便处置。”
“赏给你就是你的人,你的人自然能处置。”说出这句话的不是沈时年,而是平复了心绪的孟素锦。
莫名其妙差点丢掉性命,依着她的性格,怎可能轻易绕过行凶者。
从他们的对话中,她算是听明白了。
李姓,世子,皇上,结合当今皇室成员之间的关系,这位怕就是康王唯一的孩子了。
可康王独子又如何?
她孟素锦的命同样贵重,视人命为草芥者,不配得到敬重。
李臻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当即委屈的不行,“你看看,沈时年你自己看看桌上的饭菜,还够不成谋害皇戚之罪吗?”
拌苦瓜,炒苦瓜,酿苦瓜,苦瓜汤,唯一不一样的是一盘金黄酥脆的煎馄饨。
晶莹剔透的翠绿色,和不同颜色的配菜搭起来,看上去很是干净清爽。
不过盛京很少有人吃过苦瓜。
沈时年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丝丝距离,恰巧衣角碰到孟素锦的裙摆,两人都未曾注意。
“孟姑娘从未见过你,亦不认识你,何来谋害之说!况且孟姑娘手艺绝绝,为你做这一桌菜你该感谢才是。”
“对!你这人不知好歹,不可理喻,不……不是好人!”桃枝早就憋不住愤怒的心情,一看有沈时年这个提刑官撑腰,当即就指着李臻控诉。
她家姑娘辛辛苦苦忙了这么久单独给他做一桌菜,他竟敢伤姑娘的性命!
简直不可饶恕。
管他是打哪里冒出来的世子,她桃枝豁出这条命都得替姑娘把公道讨回来。
红着眼圈儿的桃枝横眉竖眼,“姑娘好心把最后的馄饨都给了你,原本都是要送去刑狱司给沈提刑和官差大哥们的东西,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要伤姑娘性命!”
听到这话,沈时年周身冷意简直要浸到骨头里去。
送给他的馄饨,现在摆在了别人的饭桌上。
“你说姑娘谋害你,你怎么不看看我家姑娘吃的是什么,难不成姑娘连自己也要害吗。”
顺着桃枝指过去的方向,齐妈妈脚边翻落在地的菜色和端给李臻的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