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乐队
我很平静地将信件重新放回桌上,如果这一切都是陈卉心之所向,我支持她做出的决定。
田霞急切地向我们问道:“怎么办?现在出发去把她带回来?”
李文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我的意思很明显,放任她自由。
也许看出了我的态度,田霞情绪极其低落,但她没当面指责我,将桌上的信件拿起,带着愤怒夺门而去。
“她接不接受治疗还得看你,你倒是表个态?”李文健很不满地对我说道。
“看我?你认为她会听我劝?我们现在和她最主要的问题是缺少沟通,而她选择将我们所有人拉黑,你认为她的决心还不够强硬吗?”我与他争论道。
李文健沉默,深思片刻,才狐疑地问道:“你们现在什么情况?她把你也拉黑了?”
我选择逃避,没有告诉他原因,他在旁边提建议分析:“难怪她要走,根本原因还是在你身上,这封信多半就是留给你看的,具体的旅游路线都告诉你了,你有什么资格不去把她劝回来?”
我内心开始动摇,但又明确的知道,她现在恐怕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我,我沉默,没有回答他。
“她的病耽误不起!别磨磨唧唧。”
李文健开始冲动,想要动手,气氛开始变得紧张,他对陈卉的关心不比我少。
贝一一察觉出异样,急忙赶了过来站在我旁边,可能她觉得这样可以避免冲突,她应该也清楚了我和她说过的不算朋友的朋友。
李文健目光放在贝一一身上,他们对视了几秒,是贝一一先开口说话:“你可不要道德绑架啊,这事也不能全怪胡途,也许陈卉就只是单纯的想去放松一下,等她心情好起来后,再回来治疗,说不定可以事半功倍呢?”
李文健收回与她对视的目光,转而看向我,很不屑地斥责道:“我看错你了,你确实没有资格去安慰她,身边有个护着你的宝藏女孩,怎么可能去管有病症的陈卉?”
我没有向他解释,倒是贝一一又在继续为我开脱,向李文健说道:“你误会了,去不去是他的事,哪有什么资格不资格,别在这里指手画脚影响他做决策。”
李文健笑了笑,源于内心的无奈,最终和田霞一样,愤怒的离开。
我又坐回座位,束手无策。
“别多想,这事真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强行把问题安置在你身上的……”贝一一停顿了一下,又递给我一颗大白兔软糖,继续安慰道:“你要是把事情全部归咎到自己身上,抑郁症就真的没有办法治了,为了自己,放开心些。”
“知道了。”我很敷衍地回应她。
“你要付诸行动。”
我对着她挤出一个笑容,问道:“是这样吗?”
“比哭还难看,你认真点行不行?开心有那么难吗?还是说你是悲伤收集器啊?”贝一一貌似有些失去耐心。
而我并不觉得自己现在有多难过,但情绪是真的高昂不起来。
“胡途,听故事吗?我给你讲个好听的故事。”贝一一搬了个凳子,在我对面坐下。
她今天穿的白色毛衫,衣袖很长,可以包裹住她的手,她只留了两节手指在外面,鬓角不安分的发丝也在微风中起舞,配合温润如玉的脸,精致的五官,让我产生一种置入梦境的感觉。
“有一天,螃蟹出门不小心撞到了泥鳅,泥鳅很生气地说:你是不是瞎啊?你猜螃蟹怎么回的?”贝一一充满期待地问,双手托起自己的下巴。
“不知道。”
贝一一脸上闪出一丝难过,但还是尽力在拿出好情绪逗我开心,她装作很有兴致地告诉我:“螃蟹气的直跺脚,说:我不是虾,我是螃蟹!结果又把泥鳅给撞了,哈哈。”
我没有对她的笑话做出反应,她追问道:“不好笑吗?怎么可能呢,胡途,你想笑不要憋着,尽情笑出声。”
见我没有反应,她又继续讲述道:“行吧,换一个,诸葛亮借东风你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
“他那天掐指一算,对着风说:风啊,你向西刮!你猜风怎么说?”
我本能地回应她:“风也能说话?”
“哎呀你傻不傻,讲的故事,你别较真,猜猜看?”贝一一探着脑袋,期待感十足。
这个谐音笑话我听过,我开玩笑般用食指点了点贝一一的额头道:“风骂骂咧咧说:你才像西瓜。”
贝一一打了一下我点她额头的手背,“别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揍你!”
“你揍吧,最好使点劲,把我揍哭,嘴巴说干都哄不好的那种。”
“真够矫情的!”贝一一紧接着又问道:“是不是感觉心情好些了?多想一些开心的事,为自己而活。”
我的心情确实无意识地惬意许多,向贝一一真诚地表达感激道:“谢谢你。”
她错愕地瞥了我一眼,语气中透出幽怨:“你还是去死吧,白瞎了我给你做的这么多功课。”
我突然来了兴致,向贝一一问道:“你说人死了,会去哪?”
“躺盒子里啊,装灰的盒子里,当然也不排除不火化的。”贝一一脱口而出。
“不是问你这个,是意识,意识会去哪?”
她想了想,还是很保守的告诉我:“人死了,意识也就不存在了,你不会真的想死吧?”
我没有否认,说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就会选择离开人世。
“你可别那么想不开,你要是突然死了,我把你骨灰扬到臭水沟里,下辈子当个蛆!”
我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说道:“当蛆好啊,没有烦恼,活在阴暗的臭水沟,不会成天幻想美好的事情发生在它身上,平平淡淡的。”
“你又不是蛆,你怎么知道它没有烦恼,说不定它们还会因为争女朋友打架呢,你到时候肯定是最弱的那只蛆,什么都争不过它们。”
贝一一说完,明显被话题恶心到,挪开了凳子,又回到了前台,不想再和我交流。
心静下来,我亮了手机屏幕,点开微信尝试找点事情做,目光却停留在那张手捧吊坠在大理拍的照片上。
那是我们确定关系第二天拍的,陈卉告诉我,这张照片是她拍过的景色中最美的一张,那个时候,我紧紧抱住了她,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可分手后,我将她的一切都删掉了。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我甚至开始怀疑那个账号不是她的,是刘嘉给我推错了。
但这个吊坠是真真实实的存在,手也是我的手。
除了她,谁还会有这张照片,谁还会把它当作头像?
可她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同意?
我找不到答案,宛如现在,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办。
是去劝她回来治病?还是顺从她本心?
如果选择放弃治疗,不是她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我无疑会选择顺从她的意愿。
此时,田霞给我发来一张截图,是陈卉的具体位置信息,她现在已经到了成都。
从截图可以明白,田霞已经关联到陈卉的手机定位。
但除了这张截图,她什么都没有和我说,我心里清楚,她是想我去的。
可我丢失了向陈卉靠近的勇气,也许她选择去旅行仅仅是为了远离我。
毕竟昨晚她是多么的悲痛欲绝,她需要去调整自己受伤的情绪。
我又熄灭了手机屏幕,趴在桌子上,渐渐意识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我闻到泡面的味道,从桌子上爬起,才发现气味是从前台传来的。
我看向角落里那箱泡面,是陈卉买好放在那里的,她仅仅只在这里吃了一次。
我又想到陈卉在这里吃泡面的场景,想到她父母看我的眼神。
我仿佛知道了答案,我不该对她还心存幻想,我就是她的痛苦根源。
而我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经营好这家咖啡店,存一笔钱,将搁置已久的旅行之路重启。
人生瞬间变得通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劲儿,我把贝一一泡的那桶面顺手就丢进了垃圾桶!
因为看到这桶泡面,我就想到陈卉跟着我痛苦的模样。
贝一一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半晌没有言语。
我向她解释道:“泡面只能当零食吃,午餐要精致一点,人生才有意义。”
她更加不解,弱弱地说道:“这是店里咖啡师泡的面……你管人家怎么吃?”
我一脸尴尬,往那箱泡面走去,从里面重新拿出一桶。
“胡途,扔都扔了,还不如请员工们吃一顿午饭呢?”贝一一在旁边出主意。
做好事业的第一步,便是收拢人心,我连连点头,又把泡面放了回去。
随即向店里的员工发出邀请,兼职的全职的,加起来六个人,来了一次小型聚餐。
效果很明显,下午时刻,他们的工作热情都有所提高。
而我在这段时间里,继续完善经营规划,将具体实施的一些小细节补充完整,我打算停业几天,做全面整改,思来想去,一个下午的时间悄然流逝。
黄昏,闲停下来,我看着前台忙碌的贝一一发呆。
直到现在,我依旧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到底为了什么留下,她们父女的关系也是个迷,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见她们有过任何交流。
一束夕阳照进来,映在她的脸上,让我看清她发梢里溢出的温柔,美的不真实,仿佛虚幻。
我在想,自己何德何能才有这么完美的朋友?
也许是上天怜悯,夺走了雨媞的同时,又还给了我一个贝一一。
罗亚的电话打了过来,他邀请我们去他店里,说是一起吃个晚饭。
我和贝一一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那边赶了过去。
他的咖啡店张灯结彩,比往常排面高档许多,而他也没有刚从大理回来那段时期颓废,在休息区练习架子鼓。
动作要领和气质都拿捏的像是个高手,但打出来的鼓声却不是那般有节奏。
“多大年龄了,还有闲心在这里学打鼓?”我走到罗亚旁边,向几乎痴迷的他调侃道。
罗亚停了停手上的动作,“都坐,好好听听我打的怎么样了。”
他说完,翻看了一遍打鼓入门教程,随后又是一顿狂敲乱击,自己沉迷其中完全不顾及我们听众的感受。
贝一一选择离开痛苦源,去前台坐在了罗欣的对面,她们关系已经很好,见面就能有说有笑。
我皱着眉头听完罗亚打了一遍,最后违心地给予鼓励道:“很不错,进步空间还很大。”
“那肯定不错,苦练了三天不是白费的。”
我点上一支烟,才开口对他说道:“瞎折腾,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卖几杯咖啡实在。”
他很自然地从我的烟盒里抽出一根,从我嘴里夺过烟,点燃了他手上的,继而说道:“重在体验,打了三天鼓,所有的心思都打没了,人忙起来了就不会乱想些不实在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离了一圈,又故作高深地说道:“我猜你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肯定和那个女上司有关,都叫你及时止损,非要往深处扎,现在加重了病情,尽给身边人找麻烦。”
“你别劝我,你扎的也够深的。”
罗亚吸了口烟,风轻云淡地说道:“我已经放下了,你也要学会放下,你看我现在活得多滋润,财务自由,人身自由,谁他妈愿意让自己活在过去的阴影里面?”
“你哪是自由?明明就是闲的慌,你打算就这么窝囊一个人过一辈子?”我反驳道。
“一个人过也何尝不是一种享受?”紧接着,他拉拽了我一下,说道:“我教你打鼓,挺爽的。”
我从他手上接过鼓槌,往架子鼓上随意敲击,不得不说,这也算得上一种极好的发泄方式,而我并不打算学,没他那么无聊。
我很不理解地向他问道:“什么原因让你开始学架子鼓了?单纯为了打发时间?”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我计划组个乐队,有兴趣吗?”
罗亚情绪高昂,开始向我描绘他心中所想:“一个乐队,四个人,一辆车,一场旅行,走到哪唱到哪,旅游的同时也给自己找到事情做,还可以捞一笔钱,说不定就一炮而红了。”
贝一一和罗欣不知何时也坐在了旁边,听他说完后很有激情地为他鼓掌。
“有觉悟,这个提议真的不错,到时候贝一一主唱,我弹吉他,哥打架子鼓,胡途去练贝斯,完美!”罗欣激动的分配好了乐队职务。
我心动了。
这本该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