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狗皇帝
唐婉隐在大树后,想知道远处两人在干什么。
那男人,化成灰她都认识。
就是骗了长姐感情,又为关海案提交大量“证据”的范寅。
后来,他娶了刑部尚书的掌上明珠,便开始一路平步青云。
而那刑部尚书,向来是安奉芝的朝中的死敌。
只是那女子,看不清是何人。
看发髻,应该还未出阁。
衣着气质,也是官宦家女子。
未等唐婉探得究竟,二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十分警觉地保持距离,各自向相反方向散开。
少女脚尖着地,想以轻功追上。
忽然,一股剧痛涌上心头。
她立刻蹙眉调息,又只见一队巡视兵士向自己越走越近。
秦敬刚离开不久,若被兵士发现恐受人嫌疑。
而以自己现状,很难把这群人引开。
她有些后悔把琉璃留在帐中,屏住呼吸侧身立于树干后。
好巧不巧,一枚石子忽然砸在她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
头领看向这边,拔剑缓缓走过来。
若是被抓到,恐怕今日之事败露。
唐婉深吸口气,整理一下碍事的裙角,忽然向林子深处跑去。
兵士们看见林中曼妙的白色身影,从各个角度向高处汇聚。
少女只能向山上靠近,本来轻功一跃就能解决的事,因为心疾变得费力且复杂。
林深处的山坡并不高,没过多久便到了顶。
少女深知很快她就会被下边的兵士包围。
山顶树木后,隐约有白色巨物,看起来像个超级大的围帐。
她不容多想的向林间白色奔去。
果然是围帐,只是这围帐的尺寸,要比将军府的堂屋还大许多。
正疑惑时,只听帐内传来清朗磁性的声音,
“对弈者,若只沉迷于棋局,便已经输了。
棋盘如天下,一时荣辱,一朝短长,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而后,是他一声轻笑,
“叫吃。”
随即,便是棋子落回坛中的声音。
能在皇家摆宴的地方,寻一幽闭处下棋的人,会是谁呢?
没等唐婉想明白,四处脚步声逐渐清晰,多条人影已经向围帐靠拢。
少女来不及多想,慌忙遁入帐中。
本想着若是二人专心对弈,许会忽略她的存在。
等追兵远去,就可以假装若无其事下山了。
谁知帐之深处,只有一个珠冠锦袍的年轻男子,独自对着棋盘。
白色锦袍上的龙绣,毫无疑问是皇家的常服。
飘逸的姿容,藏着些许不羁。
俊美清澈的眸子,却流转一抹深邃的幽光。
那光线冷漠空灵,与他似笑的表情极不相称。
他眼神落在少女面纱下绝美的脸上一瞬,嘴角缓缓勾起,语调温润如玉,
“跪下。”
随后,他手中捏着的白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之上。
躲在清净处独自下棋,是哪个故作风雅的闲散王爷么?
见面就让人下跪,真是臭不要脸。
正当唐婉攥紧玉指,想能否一招将他无声毙命时,却见他身后摇晃的纱帐中,隐藏着黑衣暗卫。
看来,只能稍安勿躁了。
少女缓缓弯下纤腰,膝盖刚要着地。
“走近些!”
男人的视线,逐渐由棋局中转向少女身上,变得饶有兴致。
少女的拳攥的更紧,隐去眼中杀意。
唐婉又仔细看了看帐内的陈列,和男人的装扮。
走近后又见,偌大棋盘的一侧,立着位品级颇高的中年太监。
他好像,不是躲清净的王爷,是狗皇帝才对。
印象中的狗皇帝谢昀亭,应该有张猥琐乖张的脸才对,居然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只是,他不是该在场地中间的主帐中么?
唐婉谨小慎微地向前,映入别人眼帘的,却是袅娜娉婷之态。
看清她的容貌后,男人先是一愣,随即眉头微皱,语气愈发清冷,
“你是哪家的?”
此处守备森严,能在这出现的,必定是哪位大臣家的女眷。
少女美目漾出防备之色,弄巧成拙的,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立在一旁的公公,见主子目光晦涩,向少女使了眼色,
“大胆,
私自闯入帐中,扰了皇上雅兴,问话还不回,就不怕治你不敬之罪么?”
他果然是狗皇帝!
谢昀亭。
唐婉目光流转,心中暗恨。
若是只有他一人在,她拼尽全力必能要了他的命。
只是,隐藏的暗卫就算了。
就连说话的太监,都是个高手。
“程锦。”
谢昀亭打断太监的话,嫌弃他的好心多余。
虽然自己今日心情极其不佳,又向来不喜别人扰乱棋局。
可更不喜的是,别人自以为是的善良。
“朕在问她。”
虽然心中隔着血海深仇,“朕”字一出,让人有种莫名的威严,驱使唐婉不得不跪,
“臣女见过皇上。”
太监程锦眨眨眼,左看看,右看看。
皇上的意思,好像是这会不需要他传话。
只是,这俩人一立一跪,惜字如金,很容易把天聊死。
程锦偷瞄一下主子的眼神。
以往皇上的目光,从未在哪个女子身上停留超过一瞬。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在少女略略低下的脸颊上瞧着。
空气,忽然安静得险些凝固。
细密的脚步声反反复复后停下,帐外终于传来人声,
“属下打搅皇上,罪该万死。
方才有可疑之人逃往此处,程公公可否看见?
属下担心皇上安危,才斗胆一问。”
谢昀亭闻言,心中已了然。
却戏谑似的,瞧了程锦一眼。
皇上这是让他向外头问话呢,他懂,
“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应该是个年轻的白衣女子。”
果然,外边要找的人,就在帐子里头。
程锦弓着腰,抬着脑袋,需要确认一下眼神。
谢昀亭似有似无摇了下头。
“没见,再去别处找找吧,搜仔细喽,别出什么岔子。”
外边的兵士磕头行礼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闯帐惊驾,身份可疑。
此时唐婉也想不明白,狗皇帝为什么不让人把她抓走。
少女的头更低了些,只觉着额头和发髻,快被谁的目光灼伤了。
“回话。”谢昀亭忽然语气狠厉。
“臣女,新工部侍郎家女,唐婉。”
少女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袍子的一角,冷若冰霜。
“唐弘?”他不太确信似的重复,忽然话音急转,
“你为何遮面?”
少女心中一紧,预感到不妙的事,神情却依然镇定,
“臣女有肤疾,不得已才如此。”
“哦,这样!”
谢昀亭了然的点点头,旋即语气一转,
“摘掉她的面纱。”
程锦竖起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多少张打扮精致的脸,想方设法凑到皇上面前,他都没兴趣看。
要不然,也不会把主帐放空,躲在这里。
这会,为什么如此执着一个女子的面容?
而且自己也,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可圣命难违啊。
程锦不得已向少女走去。
难不成,自己暴露了?
唐婉心跳逐渐加快,努力的让自己呼吸变得均匀。
不可能的,狗皇帝应该没见过安奉芝。
就算见过那年他也就十四岁,应该没什么印象了。
更何况,她与婉儿有着八分相像的半张脸。
靠这半张脸,入唐府都没人怀疑。
等等,关海案时,狗皇帝的封地恰好是……
还没等她想清楚。
一阵微风拂过,少女的真容已没了面纱的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