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谢昀亭的白月光
任思学的笑容愈发明朗,却又带了些许轻蔑。
让唐婉觉得,与此时此刻极不相配。
明明,他的话漏洞百出,在被她追问。
他不光没有慌张无措,反而一副坦然到要唇齿相讥的模样。
见少女满心不解,他得意更甚,轻笑出声,
“娘娘以为,皇上为何至今不立后?”
为何不立后?
少女的思绪再次跟着他走。
狗皇帝算来已二十有三,本朝这个年岁未大婚的皇帝,他还是第一个。
可若说原因,她属实不知。
看任思学的神情,倒像是知道许多。
“为何?”少女好奇追问。
男子眉头微挑,好似有些得意,
“娘娘应该觉得,皇上对你很是宠爱吧!”
唐婉并不喜欢卖关子,更不喜欢他得意的表情。
他不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还成功把话题引开。
而让少女鄙夷的是,他堂堂一个守边的男人,为何如她一样,竟开始对宫闱之事感兴趣。
见他仍笑得爽朗,唐婉美目终显乖戾,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少女此刻的状态,像是正中任思学下怀。
他笑着,一字一句缓缓道,
“臣以为,皇上至今不立后,以后也不会立了。
因为……”
他言语间,认真看向少女美丽的眼睛,嘴角又扬起来,
“他钟爱的女子,很早就死了。”
死了?
狗皇帝心里,还有这种苦情经历?
满足好奇心的同时,少女的心里,居然闯入莫名的悲凉。
很早就死了,要早到什么时候。
此时再看,狗皇帝也并不很老。
很久远的话,难不成当时谢昀亭只有十来岁?
任思学瞥见到少女内心的波动,撤回方才探过去的身子。
风轻云淡地继续道,
“据我所知,当年三郎在封地,喜欢上了一个年幼的小女孩。
并且,极为珍视的那种。
当时人家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他也才,刚满十二岁。”
见少女美目如惊鸿,他便更为得意,
“禽兽吧!”
唐婉瞧着他轮廓硬朗,却满口八卦的嘴唇。
不屑的同时,却在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男子笑得潇洒,开始在她面前悠悠晃晃,
“以往每年回京,太后都只让三郎在城外,对先帝遥拜。
也都是我,怕他伤心无聊,年年都出城去陪他。
有一年,偶然间发现,他私藏的丹青手稿。
上边画得就是个迎风策马的年幼女孩。
当时觉得那女孩,可爱美丽,且笑得灿烂明媚,便多看了几眼。
谁知他就急忙来抢,因为抢坏了,直到离京那天都还不理我。
再后来嘛……”
他像是寻得了心底的恶趣,
“我便知道画上的女孩,是他心中至宝。
出于好奇,每年他回来,我都会设法偷看他的画稿。
发现那女孩,每长大一点,就要美上许多。
一两年间,就已能倾国倾城。”
听他讲狗皇帝小时候的事,勾起唐婉心中兴趣。
那个长在边塞的女孩,到底是谁呢?
后来,又是为何死的!
见少女已落入自己的话术陷阱。
任思学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
“本以为,那时三郎虽与皇位无缘,以后求娶个心爱女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谁料,后来他得了天下,那女孩却被抄家发配。
再也回不来了。”
少女闻言,似觉得哪里不对。
又在想,头些年被抄家的朝臣,统共也没几个。
难不成,狗皇帝对她多有纵容,是因为她们相似的经历?
而这种优待,让少女感觉很不美好。
本以为皇上的隐秘故事,说到此便结束了。
可眼前的男子,脸上又起了兴致,
“娘娘以为,皇上为何重用唐大人?
又为何在唐大人回京复职几日后,便让你进宫?
别人看不懂其中缘由,我却十分了然。”
他忽然停在少女面前,缓缓迫近一步,
“你以为,三郎对你足够宠爱的缘由是什么?
是因为,那死去的女孩,正是你的表姐安小绮。
你们长得,至少有五分像。”
或许,不止五分。
从画上对比到眼前的少女,抛去笔划间和岁月间流失的,也得有个七八分相似。
任思学如同遣怀一样,负手仰头轻叹,
“自那以后,可惜了三郎那手好丹青,就再也未画过。”
少女愣在当场,脑中被这人的话语充斥。
她无论如何想不到,他所说画上的女孩,竟然是自己。
若按他所说,谢昀亭应该与她同时在军中许久。
可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回事。
而在军中时,她确实自幼喜欢骑马追风。
总之,他牵着她的思绪,织下一张复杂的大网。
刚准备刺破她时,反而弄巧成拙。
因为,他所提及的“白月光”,就是她自己。
少女美目微动,蕴含些许眼泪,
“所以,当年安府抄家放火的时候,他正站在小楼上。
目睹惨状后,实在承受不住昏倒,从此便落下病根?
而昨日,他刚好坐在相似的位置,见楼下起火,旧疾也就复发了?”
任思学意外地狠狠点头,看来贵妃娘娘还是聪慧过人的。
不过,他又赶忙补充了一点,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想把那女孩放走。
可是,那丫头当时跑去郊外疯玩了,还没等找到,三郎就已被一路快马送回宫。”
唐婉思绪回转。
他说的这一点,与她记忆中吻合。
当天她的确去郊外骑马了。
回家时,也的确见了兵马疾驰开路,护送一辆辇车。
当时就有人传,太子殿下突发重疾,要回宫医治。
她只顾着看新逮的山雀,并未注意其他。
直到回家后,才见几乎被大火淹没的家。
随后便被围起来,踏上去萧州的鬼途。
那天,狗皇帝,居然是去救她的?
唐婉只觉得,此时脆弱的心脏,超出所能承受的。
许多种注定与巧合,让她难以分别孰真孰假。
自她进宫后,谢昀亭对她的纵容眷注,符合任思学所述的逻辑。
可真若如此,他又为何要造关海一案,害她全家惨死,又留下污名?
少女美目中的瞳仁逐渐变大,目光随之也越来越涣散。
心脏不能承受时,气息忽然断掉。
胸腔一口鲜血,从绛唇中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