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人心惶惶的许府
年轻人吞了两口唾沫,嗓子如同梗住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操纵着僵硬的脖子,勉强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如同商量好的,动作极其整齐统一。
翻白眼、吐舌头、一口气没上来、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方才他们看见的那道身影,幽幽来到许府西厢。
在院中晃了晃,进了许潇意的闺房。
“意儿,意儿……”
朗润的声音,唤得很是深情,让睡意朦胧的许潇意,缓缓睁开眼睛。
几日未进食,只进了点水,还有那些一闻就会作呕的汤药。
忍着眩晕抬起头,居然看见钟玄寺住持,立在自己面前。
“释哥哥。”她面色一喜,猛地起身却险些晕倒,“释哥哥你还活着,果然来看我了。”
和尚冲她微微一笑,转身往门口走去。
许潇意见状,不顾一切爬起来,推开门在院中寻着。
发现转眼间,她的释哥哥已经出了院子。
她哭笑掺杂,光着脚丫追赶那道身影,边追边喊,
“释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一起。”
隔壁小屋的丫鬟听见动静,赶忙跑了出来。
这些天小姐向来没什么动静,不光梳头换衣的事省了。
连伺候吃饭,也用不上,只是偶尔喂药喂水。
再加上近日府中人心惶惶,大家都连惊带吓,多少有些怠慢。
不觉间,竟在旁边睡着了。
可是,不出来看还好,一出来发现,平日里起猛了都头晕的小姐,竟然披头散发在院子里乱跑。
她们吓得,顿时捏紧脖子,定睛往前看。
那,那那那那前边,居然有个白花花,鬼一样的人在飞。
一阵尖叫声响起,让府里绷了许久的弦,一下子弹开了。
睡觉都留一只耳朵的下人,全都掀了被子跑到院里。
有的刚好看见躺了半月的小姐,追着个鬼影疯跑。
一群人汗毛都炸起来了,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来个有主意的大喊,“快,快去告诉老爷。”
众人一听,果然不错。
不管有用没用,得先搬出来一家之主镇宅。
于是,一群人呜呜泱泱,聚在一起都往东院正屋聚集。
生怕哪个走慢了落单,再被鬼盯上。
还没等到地方,就见许晋一脸阴沉问道,
“何事大惊小怪。”
有个嘴快的蹦出来大喊,
“老爷,快去看看吧,小姐满院子追着鬼跑呢。”
“胡说八道。”许晋一甩手,那人已经捂着脸差点疼晕过去。
最近老爷抽人耳光的力道,是越来越大了。
可是,他怎么能是胡说呢,全院子的人都看着呢。
打完人,许晋的眉毛皱在一起,低着声音问道,
“小姐人在哪。”
这个问题,明显就是个送命题。
刚刚被打的那个,已经清清楚楚说了,小姐在院子里追着鬼跑呢。
可实话实说的人,脸已经肿成猪头了。
院子里,暂时的安静起来。
很明显,这种安静会让许晋更加暴躁。
“我问你们小姐人在哪,你们都聋了么?”
管家闻言,见躲不过去,只能出来应付两句,
“刚刚还在后院,瞧着往前厅去了,这会估摸着到前门了。”
那不是要跑出去了么?
这么多天没吃饭,还能跑那么远呢?
要说不是中邪了,谁信呢。
许晋一听,大半夜的生着病还往外边跑,不是作死么。
追出去前又甩给管家一巴掌,“你不早说。”
就算这巴掌手下留情了,也让管家老泪纵横。
早不是怕挨打么。
谁知道挺了半天,依然没逃掉。
最近府里戾气太重,怕是连一个正常人都没有了。
也包括他自己。
许晋照方才听说的路线往外追,果然见正门大敞四开,守门的人已不知去向。
猜到应该是追着小姐去了。
女儿真的见鬼了?
都说女婿见鬼死了,儿子见鬼疯了,如今女儿也见鬼。
他此刻只想拼了老命,见识见识到底什么恶鬼,想杀他们全家。
想到这,他回神向几个身型彪悍的下人抬手,
“你们几个跟我来。”
那些人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表露出来。
只能硬着头皮,蹑手蹑脚跟在后边。
就连朝中大员,一部之长的许尚书,都觉得是鬼怪作祟了。
更别说他们这些大字不识的凡夫俗子了。
即便是京城,深夜的巷弄,也是一片黑暗。
偶尔闪出的光亮,和许潇意赤脚踏在砖路上的声音,让人很容易找到她的去向。
许晋边撸胳膊挽袖子追,边回头吩咐,
“还不回去取小姐的鞋和衣裳。”
听他这么一说,身后的人可算有了逃跑的理由。
一同转身慌忙往府里跑。
许晋听见身后脚步声,同时往相反方向走。
就算知道坏了,这群狗奴才靠不住。
也来不及再唤他们回来,生怕女儿被鬼害死。
就算不是鬼,身子弱得瘦了几圈,这么跑下去也得受凉再生病。
儿子犯了大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如今家人没被牵连,已经算太后开恩了。
可是,就算没举家锒铛入狱,发配边陲。
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女儿是他身边,最后一个亲人了。
许谦安的那些儿子女儿,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被那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女人们教导,以后不祸害家门就不错了。
说起来,女儿小时候,最乖巧好学。
长大后嫁给范寅那几年,他们两口把里外料理得明明白白,他和夫人倒是过了段清静日子。
自从迷上钟玄寺,她就开始疯癫起来。
头些天坊间有传言,那寺庙实则是京中女客的欢场。
足以类比青楼。
女儿的确是钟玄寺被烧后,就开始一颓不振的。
想到这,许晋悲从心来。
这半辈子忙着争权夺势,忙着攀附太后。
打着为儿子女儿打算的旗号,办得都是满足一己私欲的事。
到头来,儿子平庸昏碌,在他的激励逼迫下,直接变成满口胡言的疯子。
女儿与范寅成婚的后几年,他也见二人有貌合神离之相,却也觉得正常。
反正有权势利益拴着,范寅终究不会离开许家,更不会抛弃女儿。
是他对子女关心太少,功利心又太多。
直到去年夫人过世,他便把所有心思都用到替刘家做事上。
想着再过几年,即便离京下野,存下的钱也够家人锦衣玉食几辈子。
就算儿子再平平无奇,也都无所谓。
可如今……
在小巷中跑得气喘吁吁,他也没追上病了许久的许潇意。
他再没空想别的,只想抓住如救命稻草般的女儿,
“意儿,意儿,等等,等等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