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乡遇故人
“……”
上宫弦月站在门外，靠在墙，单手捏住胸前的衣襟，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心率加快。
她根本就没去倒水，而是藏在门外，偷听这屋里的一切争端。
“你这么干弦月知道么？”吴妍霏双手叉腰，“她同意你杀掉她的爸爸吗？”
“她没反对。”胡羽飞回敬了她一个双手叉腰的姿势，“即使她反对我，我也不会停止这个计划，这是我思考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唯一的能拯救弦月的办法，我才不会放弃，只会不断完善！”
“那你也不能这么做！”吴妍霏步步紧逼，“杀人是违法的！”
胡羽飞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把一只手搭在吴妍霏的肩膀上，“班长……不，吴妍霏同学，你听好了：我们影子结社是有我们自己的规则。在这里，一些在你们的社会看来无法接受的罪行——比如说杀人——是可以依情况而允许的。”
“任何时候罪行都不能允许！任何邪恶都应该绳之以法！” “那好，我问你，假如你的眼前有一个人，他携带了一种致命的寄生虫，这种寄生虫只能在早期的寄生阶段通过手术取出，如果拖久了就会因为在宿主体内发育的太大而破体而出，变成一种恐怖的怪物。这种怪物非常的凶猛和迅捷，而且会以寄生的宿主的同类为食。换句话讲，他会吃人。”
“现在你的身边没有适合做手术的环境，更何况寄生虫长到这个阶段已经无法通过手术取出了，做手术顶多会让寄生虫和宿主一起死掉罢了。而你的手里恰好有一把只剩一发子弹的枪，那么你是在这里把这个宿主给毙了呢，还是放任宿主活着，尽管他早晚都会死，而且破体而出的怪物还有可能会伤害更多的人？”
“我……”吴妍霏哑火了，于是她反问胡羽飞，“你会怎么做？” “我当时把枪抵在他的胸口上，在寄生虫钻出来的那一刹那开枪把它打死了，因为我实在不忍心杀人，反正他都是要死的，我就等着他自己死掉然后把寄生虫杀死，杀掉不是人类的生物我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我觉得我多少应该判一个见死不救罪。” “……”
根据他的这个描述，他显然是在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不能一味的根据法律和条文来对一切进行判决，在很多时候，恶行是必要的。”胡羽飞盯着吴妍霏，脸上表情阴沉不定。
“即便如此，恶行也不能被允许。如果有必要之恶行发生，那只能说明你们的法律条文不够完善。”吴妍霏也盯着胡羽飞，脸上的神情严肃坚决。
“但是那也没必要杀掉他啊。”欧阳云跳出来打圆场，“你试过跟他交涉吗？有一些问题说不定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就能解决……”
“根本没有尝试的必要，这一点从一个小细节上就能看出来：当初我在给弦月植入人造的奇经玄脉的时候曾经多次劝说过他不要这么做，因为这样弦月大概率是会死的。”胡羽飞语气非常平静，“可是他却无视了我的劝阻，坚持要求我植入，显然他没有把弦月当成一个女儿，甚至是当成一个人来看待，而是看作一件工具。”
“……”欧阳云不吭声了。上宫弦月的强大灵力天赋是被后天植入的的这件事情刚才欧阳瑞雪也讲过了，尽管胡羽飞并没有跟她讲过这事，是胡羽飞跟吴妍霏和蔡道卿讲过之后他们才知道的，显然这群人有一个内部情报网络，只要一个知道了，那剩下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我当然想过别的办法，还想过不止一种。”胡羽飞笑了，笑的诡异，却透着几分森寒，“但是其他的要么难以实现，要么我负担不起，唯一一个我能实现的也就只有干掉老蜥蜴了。”
“所以，为了弦月的幸福。”胡羽飞勾唇冷笑，“上宫云龙必须死！”
“你将这定义为幸福，可是你有没有问过弦月想不想要这样的幸福呢？”吴妍霏无言以对。
“……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胡羽飞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打了个马虎眼掩盖过去，“我今天中午还要去探望同学，所以就先失陪了啊。”
“我们也去吧。”蔡道卿他们寝室里的三个人站了起来，“毕竟都是同一栋楼的兄弟，顺便去看看人家也行——班长你也来吗？”
“好吧。”吴妍霏点了点头，“不过到了地方你们可不要叫我班长啊，毕竟现在人家是班长。”
“嗨，有什么关系呢？”蔡道卿倒看得很开，“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班长。”
“当当”这时，门口也恰到好处地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羽飞？我可以帮你倒完水了嘛？” “嗯，进来吧。”
“羽飞兄，你的情况我暂且了解了。”另一边，欧阳云很郑重的把手放在胡羽飞的肩膀上，“虽然站在家族的立场上，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站在我个人的角度上，从今往后涉及到与上宫云龙的合作，我都会更加谨慎的考虑，如果有更好的替换条件我也会优先考虑的。”
“多谢欧阳大哥。”胡羽飞喝完水点了点头，“不过你要是真想帮我，下回别假装成想要帮我的样子来骗我就好了。” “……”
欧阳云无比难堪的挪开了视线。
“还有一件事。”临走之前，胡羽飞提示到，“你要是有空就查一查自己的公司里，还有账户系统里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我查过你们家的账，从你们开始经商起几乎是投一个项目死一个项目，这绝对不正常。”
“你们欧阳家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
四人在路边的马克当劳（markdonald\\u0027s）简单地解决了午饭，这是一种起源于帕里斯托的连锁快餐，创始人是一个叫马克.李维斯。其主要兜售的是汉堡和炸鸡，以及薯条、汽水、冰品、沙拉、水果等快餐食品。在传进神洲后很快就变得火爆起来，毕竟没有人能拒绝能够给自己带来快乐的汽水和炸鸡，即使有变胖的风险。
解决完午饭，胡羽飞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些零食汽水之类的伴手礼，众人便打车去了榊汕最高人民医院，那里是整个榊汕最高级的公立医院，拥有最高级的药物配置，最高级的主治医师团队，最专业的医生护士群体，以及最高昂的价格，这么一看唐冬禹家里有钱还真不是随便说说。
“我跟唐冬禹其实也不熟，只是之前注意到我们隔壁的房间没人住，所以就顺手问了班主任一下，然后才得知了他的具体状况，之后是我主动联系并且认识了他。”
“唐冬禹不是天生重病，他在上大学之前都没有任何任职班干部的记录的原因是他每到一个学校都会加入本校的足球队伍，其实他是以体优生的身份考上我们学校的。”
“但是高考结束之后他却出了车祸，导致再难直立行走，那就更没办法踢足球了，至今他依旧在接受治疗，但医生说他的康复期望渺茫。所以待会进去之后你们尽量少提运动啊，双腿啊，行走啊这些什么的，明白吗？”
“那我们是不是要爬着进去？”蔡道卿发问道。
“给我爬。”胡羽飞回应道。
众人向接待员说明了来意，并根据指引来到了一间病房门口。看护的医生特意叮嘱他们尽量少提跟运动和腿有关的事情，病房打开，躺在里面的病床上的是一名跟他们差不多大的男子。男子虽然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但看上去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还可以，只是脸色苍白，眉宇之间隐约带着一股阴郁之色。
“他就是唐冬禹。”胡羽飞给众人介绍道。
“你可算来了！快来看我！”唐冬禹也是一脸的开心，他语调欣喜，言辞恳切，显然自己一个人住在病房里也是百无聊赖，期待着有人能来看他。
众人纷纷围绕在床前，胡羽飞挨个给他介绍，“这些都是我跟你提过的室友！”
“叶胜文，虽然身为普通人但实际上功夫了得，身手敏捷！” “哦，看得出来，幸会幸会啊。”
“李新杰，明明是文科生但却掌握有高超的机械修理技术！” “那真不错，生活中能提供不少便利。”
“蔡道卿……是个混混。” “喂！你介绍我能不能想点新词？” “也很好啊，看上去身体强壮，像个打手一样。”
一番下来，唐冬禹差不多是把每个人都夸了个遍，众人也对这个有礼貌的人有了几分初始好感。
胡羽飞接下来把班长竞选的种种细节以及学校里的一些趣事都讲给了他听，唐冬禹听得很认真，微笑着频频点头，可是谁都能看得出他眼底的那份落寞。
“唉…………其实我也很想像你们一样，尽情地享受校园时光，享受青春。”唐冬禹叹了口气。
“可是我的腿！这该死的腿！”他狠狠地捶向自己的双腿，“天杀的……不能踢球，就连行走都不能，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众人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总不能在这里告诉他其实他们的校园生活也不轻松，而且是三天要挨五顿打，一周一次内鬼清查吧？
好在唐冬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显然他对自己的身体其实也习惯，而且不抱什么期待了，他看了一眼表，发现众人已经来了两个小时了，于是张罗大家离开，“你们已经来了很久了，我下午的复健也快开始了，你们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吧？大家就不用再在这里陪着我了，能有一群朋友陪我这么久我已经非常开心了。”
“说的也是。”蔡道卿站起身来，“我们下午确实有事。”
“什么事啊？还我们。”胡羽飞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就是太忙了，把这事忘了，我跟你提过的。”蔡道卿撸起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强健的小臂肌肉，“我之前不是说过要带你去健身房的吗？今天，就现在。”
“！！！”只这一句话，胡羽飞瞬间瞪圆了眼睛，蔡道卿也心头一凛，随即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
“健身房，呵呵，健身房……”唐冬禹的面色逐渐阴暗，嘴角不断抽搐，“真好啊，你们四肢健全，还能去健身房……” “先走了！”
胡羽飞立刻推着哥三个往门外走去，还不忘偷偷拧了蔡道卿好几下。
可就在二人走到门口时，迎面与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撞上了。
那是一名短发女子，她戴着口罩，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身材高挑，穿着宽松的衣服。她手里拎着一袋水果，显然也是来探望病人的。
“对不住。” “打扰了……”众人舌忙齿乱地道着歉就往门外溜，可胡羽飞却停住了。
“你是……”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子的眉宇，“顾安凉！”
“胡羽飞！”女子惊讶的摘掉了口罩，“是你嘛！”
“你们认识？”唐冬禹也十分惊讶，“安凉，这位是我的大学室友胡羽飞，羽飞，这位是我小时候的玩伴顾安凉。”
“我跟顾安凉是高中同学，甚至是同桌。”胡羽飞捅了捅顾安凉的侧腰，“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有这么帅还有钱的青梅竹马？”
“别闹~”顾安凉则扭着腰躲开了胡羽飞的手，“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像以前那么闹了，我现在的腰很怕痒——而且你又没问过！” “也是……话说你长这么高干嘛？”
顾安凉比胡羽飞要高了整整半头，看他只能俯视。
眼看着室内气氛逐渐缓和，本来都退到门外的三人也就慢慢悠悠地晃了进来，他们都不是很想离开，虽然这里消毒水味道很重，但毕竟空调开的足啊。
胡羽飞跟顾安凉聊了起来，他们以前是在沛延读的高中，后来胡羽飞调来了榊汕，也就没关心过以前的同学，此时在此地再次相遇，真的算是他乡遇故人了。
蔡道卿犹豫着要不要偷偷拍一张照片给上宫弦月传过去，毕竟鬼知道胡羽飞跟顾安凉是什么关系，假如他们以前的友谊超出了普通男女，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旧情复燃？可仔细看他们两个，虽然聊得很开心，但是眉目间却没有那种互相倾慕的男女之间特有的的电火花，反而是唐冬禹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安凉，两片红云爬上了脸颊，仿佛热恋中的少女。
再考虑到顾安凉跟唐冬禹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以及她此时来是来探望唐冬禹的……
“应该没必要这么敏感吧。”蔡道卿删除了已经拍好的照片，“我还是甭犯贱了。”
此时顾安凉和胡羽飞已经聊到了以前胡羽飞帮她追隔壁校草的经历，唐冬禹显然不是很喜欢这一段的谈话，脸色变得有些尴尬，顾安凉也注意到了他的脸色变化，于是打个哈哈把话题折了过去。胡羽飞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也不可能看出他们两个之间的情愫，于是也打个哈哈起身便要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二人。
“我建议你检查一下垃圾桶。”关上病房的门，胡羽飞突兀地对蔡道卿说道。
“啊？病房里的吗？” “手机里的。”
胡羽飞双手插兜，“现在的手机删除不是删除，照片还会在垃圾桶里存着。” “哈哈，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
病房里。
空间里少了四人，剩下的两人反而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两人都红着脸沉默着，谁也不看谁。
“……冬禹。”许久之后，先开口的是顾安凉，“下周，附近的足球场要展开比赛，是你喜欢的酷龙队对战牦牛队哦！”
“嗯，我知道。”唐冬禹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我从这里就能看到足球场，每次他们打比赛，我都能看到他们的灯光，听到他们的欢呼与喝彩。”
“……”顾安凉沉默了，她知道什么比让一个人得不到某样东西更残忍，那就是这样东西他曾经拥有过。
“我该死的腿…………”唐冬禹终于无法维持坚强的面孔，咬着牙哭了出来，“老天为什么要让我在爱上足球之后又夺去了我的腿！为什么我是一个双腿残废的废人！”
“为什么！”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用力捶着自己的双腿，尽管他毫无感觉，但那能让他泄愤。
“冬禹！”顾安凉也慌了，她几乎是扑过去用力的拉住了他的双手，“不要伤害自己！会有机会的，你会重新站起来的……”
“不可能的！”唐冬禹声嘶力竭地哭喊道，“我偷听过那些医生的谈话了，他们说我的双腿恢复的机会，微乎其微除非有神迹降临……” “会的。” “…………啊？”
唐冬禹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顾安凉，“你说……什么？”
顾安凉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努力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希望……还有奇迹……”
“…………都是存在的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