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山雨欲来（一）

一夜劳碌，诸事尚妥。

清晨，冯定远老早便候在了贤明殿前。屠澜一改先前做派，着一身素色常服姗姗来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宦官蔡琨手持文史令简缓步上前，清了清嗓门道：“平西水患日趋好转，难民陆续得以安置，但邺城战事依旧僵持不下，无时无刻都在牵动着陛下的心，自与阜宁开战以来，陛下日理万机，夜不能寐，昨夜又是熬了整整一宿，诸位贤明若是没有重要事启奏，就跪安退朝吧，也好让陛下好好休息休息！”

闻言，一众文武大臣顿时没了主意，有什么事能比屠澜的龙体重要呢？

蔡琨扫视一圈，见无人上前便收起了文史令简，没曾想屠赫突然走出人群道：“陛下，微臣有本启奏……”

“刑部能有啥大事呢？”不等屠澜发话，蔡琨不咸不淡道：“我说屠大人，你有事递个折子不也一样吗？”

“陛下，听闻拒北将军，哦不，逆臣之后无名昨夜重伤了巡城司都统周堂，不仅打伤了近五百名官兵，还砸了酆都最大的风月场——醉月楼……”

屠赫看都没去看蔡琨一眼，一股脑将无名打砸醉月楼一事和盘托出，本以为会有人就此发表己见，不曾想除了刑部侍郎蒋正添油加醋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外，再无一人站出来掺和此事。

屠澜起身扫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望向屠赫道：“屠尚书言辞如此激烈，孤还以为是阜宁铁蹄冲进了酆都城呢，原来竟是些打架斗殴的琐事，酆都府尹何在？”

“酆都府尹贾平叩见吾皇！”

“贾大人，你可知晓此事？”

“回禀陛下，微臣已将出手打人者缉拿归案……”贾平说着，赶忙呈上奏折，“这是刑讯笔录，请陛下过目。”

“哦？你这府尹倒是尽职，这么快就拿到了口供？”

“回陛下，这只是打人者的供词和现场勘验，微臣还没来得及传唤证人，所以供词是否属实，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屠桓一边翻阅奏折，一边道：“周堂带人打了无名的师父无尚人，无名得知后出手打伤了周堂？这无尚人该不会是前些年出谋献策医治疟疾的老神仙吧？”

“回陛下，正是此人！”

“这周堂也太不像话了，身为巡察司都统怎能出手打我沧澜神医呢？”

“陛下……”不等贾平出言，屠赫抢着道：“此事并非如此，据周大人交代——是无尚人打了周大人，而周大人并未出手。”

“交代？给谁交代呢？姚景年！”

“微臣在……”

“若是孤没记错的话，周堂应该是你兵部的官员吧？”

“正是……”

“他可向你刑部交代过此事？”

“回陛下，周大人自从上任后就不曾来过兵部！”

“哦？”屠澜皱了皱眉，扭头看向屠赫道：“这就奇了，屠尚书，周堂乃是兵部官员，怎么会给你刑部尚书交代此事呢？”

屠赫习惯性的一句话竟给自己扣上了越权的嫌疑，这可不是小事，好在蒋正及时出言帮腔道：“回禀陛下，是下官恰巧碰到了周大人，并非是周大人来刑部报案所说……”

“恰巧？酆都城有四百万人，怎么能说是恰巧呢？这可是罕见的巧啊……姚景年，酆都可是皇城，巡察司的官员你可得慎用……”

“回陛下，周堂乃是赤云城城主的侄子，原本微臣想让澜骑老将马卫来担任此职，可赤云城主之子周凯在平宁关一役中不幸为国捐躯，微臣便将此要职委以了周堂，这也是为了表彰周氏一族对沧澜社稷做出的贡献。”自从姚琦跟了屠桓，姚景年在朝堂上说话也有了底气，面对屠澜的质问颇显镇定，不慌不忙振振有词道：“陛下近日诸事繁忙，应该是把此事忘了，巡城司都统一职乃是从二品，若没有您的应允，微臣哪敢擅自调整呢？”

“马卫是何许人也？”

“马卫乃是皱莽将军帐下的一名千总，三个月前，他随冉悠将军攻入永安城绑了阜宁公主才晋升为卫将军，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回陛下，卫将军是四品武官，巡城司总督乃是从二品行政官职……”

屠澜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只因马卫官衔略低了一些，如今提拔的机会已然成熟，自然要设法推其上位：“巡城司责任重大，无帅坐镇那酆都城还不得生出乱子来吗？可这周堂偏偏又受了重伤，马卫倒是有勇有谋，乃不可多得的悍将，只是这官衔……”

“陛下，马卫虽然是四品武官，可他功劳甚大，不但促成了浮屠与沧澜两国联盟，而且借此解了沧澜北境之忧，就算是破格提拔为二品武官也不为过……”姚景年心里跟明镜似的，此时自己若不推一把，事后屠澜肯定得数落自己一番，于是不等屠澜把话说完，忙接过话茬道：“能在几十万阜宁铁骑把守的永安城中掳走阜宁公主，足以说明马将军不仅熟知城防部署，而且有勇有谋，定可胜任巡城司都统一职。”

姚景年话音刚落，兵部众臣纷纷出列附议，紧接着便闻户部尚书冯定远附和道：“陛下，边陲战事陷入了僵局，正值用人之际，像马将军这样智勇双全的将领乃我沧澜不可多得的人才，自然要委以重任，巡城司都统执掌酆都治安大权，关乎陛下安危与沧澜社稷，由马卫将军来担任此职自然再合适不过了……”

“好……拟旨！永安一役，冉悠、马卫、曹猛、卢晟和徐炀表现神勇，宿卫忠正，居功甚伟，朕甚嘉之，封冉悠为征东大将军，以飘雪北地益封三千户！擢升马卫、曹猛、卢晟和徐炀为骁骑将军以安社稷，令马卫即日返京，赴巡城司任都统一职……”

“吾皇圣明……”

本是在商讨无名打人的事，哪曾想屠澜竟借机提拔了五位将军，屠赫心有不甘，却无力辩驳，只好跟着群臣附和，以示忠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