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这个问题不是非要得到答案

第二天，伊尔照例去了老桑尼那里看那株须弥蔷薇的幼苗。

幼苗看起来和之前所见没什么变化，她例行记录之后，想起昨天的写下的东西，转头问他：“你为什么想要种植须弥蔷薇呢？”

他已经很老了，身形佝偻做不了重活，眼睛也看不清楚，时间的流逝夺走了他身上诸多健康的特质，伊尔和他讲话时，老桑尼一动不动。

伊尔立刻就意识到他根本没听见。

“先生——”研究员小姐凑到他耳边，随即加大了音量，“先生，你在听吗？你为什么要种植须弥蔷薇呢？”

老桑尼愣愣看向她，特别大声地回：“你说什么茶杯？”

“须弥蔷薇！”

“不是，我没有那样的茶杯。”

伊尔哽住，捂脸，无言半晌。

她很少有这副样子，今天没有巡视任务的赛诺跟来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伊尔瞬间转眼看他，鎏金的眼中似乎有些羞恼。

赛诺举起双手，无辜道：“抱歉，咳……请继续。”

一开始他只是不放心伊尔，总担心她很难融入这片环境，又听说她正在研究如何养出一朵须弥蔷薇，出于好奇，赛诺便随着伊尔一道来了。

她看起来变化了一些。

赛诺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他问：“为什么你会帮助老桑尼种须弥蔷薇呢？”

研究员小姐坐在椅子上，随着他的话陷入沉沉的思索。

最开始和老桑尼相遇的时候，他看起来有点孤寂，一个人坐在门口抱着一盆花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问出了那句——

【听闻您是生论派的学者，您有什么办法吗？】

她没怎么研究过这样的课题，但或许是因为老桑尼的语气太恳切，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原因，总之那时候她的心中冷不丁想：答应也没关系。

草神给出的课题还没有结束，那么找点别的研究课题调剂一下也不错。

然后日子一长她才发现，老桑尼初见时对她说出的那句“听闻您是生论派的学者”，就已经叫诸多人不可思议——因为他根本记不住事情。

眼睛不好，记忆不好，耳朵不好，口齿不好，腿脚不好。

他就像是生长在溪流边上的树木，随着时间的流淌全数掉了叶子，临到冬日，树干变得光秃秃的，很快就连树木本身都要熬不过岁月的寒冬。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老人，她以为自己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心中不会掀起一点点涟漪。

毕竟生老病死……这些是人类总要经历的事情。

伊尔曾获魔神祝愿，跳出人类寿命的范畴，无法体悟诸多人的苦痛，所以她可以站在感性之外看着诸多人的挣扎，然后低下头，再度把目光凝聚在自己的研究上。

但是很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被触动了。

“他都那么老了，我想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固执地想要那株须弥蔷薇开花。”伊尔撑着头，“就是这样，我只是好奇一下。”

赛诺回答她：“或许那株须弥蔷薇承载了他的某些记忆？”

“是这样吗？”

“或许。”他说，“就像……”

他突然哑声。

伊尔有些奇怪他的默然：“或许什么？”

“不，没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那个三角锥。

承载记忆啊……

“伊尔，要来上一局七圣召唤吗？”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适当做一些休闲的活动对精神有好处，不是吗？”

“不了。”她答，“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赢了我这种水平的牌手，你难道会有成就感吗？”

赛诺遗憾垂眼：“好吧。”

他们坐在阿如村高处的某处地方，心平气和、无所事事地聊了很长的时间。

老桑尼为什么要种须弥蔷薇，伊尔依旧没明白。

人类的情感总是很奇怪很莫名的东西，不像研究一样有所目的，硬要探究，或许意识清醒的老桑尼自己也讲不清楚。

所以她想，或许这个问题不是非要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