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色枫叶

第二天一早，在本应该阳光熹微的时刻，千夏睁开眼，看见的是窗外的阵阵雷雨。

踏鞴砂的天气不好，所以总是在下雨。

东西容易受潮，人的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但千夏已经不是人类了，感受着没有太阳的雨天，她只觉得浑身舒畅。

“早上好，千夏。”过了没一会儿，倾奇者从另一侧的屋子里出来，千夏看过去，才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好像正要出门。

她回了一个：“早上好。”

本来想喊他倾奇者，突然想到这不是他的名字，只是人们的叫法，于是她喉头微动，话语在舌尖滚了滚，然后又吞了回去。

倾奇者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他背上了一个背篓，顺手拿起来一把纸伞，伞撑开，形容迤逦的少年于踏进雨幕里，伴随着阵阵雷声，就往村子走去。

千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想到一件事：人偶也需要睡觉吗？

就像那些人类一样？

不懂，不明白，想不通。

虽然已经通过丹羽给的《提瓦特通史》了解了很多东西，但是不清楚的就是不清楚。

倾奇者说自己是人偶，是异类，在人群中找不出另外一个的存在。

所以吃饭睡觉这种事情，除了他本人，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到底需不需要吧？

转身进屋，千夏又翻开了那本还没有读完的《提瓦特通史》，准备在这几天把剩下的一点看完。

看着门外的雨，她的内心难得平静。

这个世界太美好了，不是吗？

虽然生产力水平明显落后，但是也惬意了很多。

不用过到处奔忙逃命的日子，即便是被视作异类，也是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了。

千夏问了一句：“谁啊？”

熟悉的少年音响起：“千夏，是我。”

千夏走到门口，给他打开了门。

门开了。

外面的雨声愈发清晰，倾奇者的发尾淌着水珠，有点湿漉漉的。他的双脚也沾上了雨水打湿的泥土，棕褐色的印记停留在洁白的衣料上，格外显眼。

千夏一愣，赶紧让开身子请他进来休息

她问：“怎么这么狼狈？不是去村子里吗？”

难道他没有躲雨？

倾奇者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去了一趟村子，然后又去了山里。”

他拿出背篓里的东西，然后递给她，眼睛亮晶晶的。

“给你。”他说，“这是村子里的女性给你准备的衣物。”

倾奇者说：“丹羽告诉我，村子里的女性们知道你的遭遇，想要给你一些礼物，又怕打扰你养伤，所以叫我去取。”

千夏看着手上这些衣物。

衣着不是很华贵，但是足以见得背后主人的用心，一针一线，针脚细密，缝制地很好。

很显然，这是来自素未谋面者的善意。

她想：倾奇者说的对。

这个村子的人很好。

心底暖洋洋的感觉涌现出来。

“谢谢你。”千夏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她们。”

倾奇者说：“不用谢。”

过了一会儿，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千夏。”

他从宽大的羽织袖子里摸了摸，拿出了一枚漂亮的红色叶子，递给她，语调带着小小的雀跃，说：“这是枫叶。”

——这是他上了山，精挑细选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又红又漂亮的一片。

于是这片枫叶被揣进了衣袖里，倾奇者还小心地注意着手上的动作，免得压到这片枫叶。

他将这片美丽的树叶递到她眼前。

“给你的。”他说。

千夏没见过枫叶。

对于天真的倾奇者来说，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于是他选择上山，去找寻被雨水打落的枫叶。好不容易寻到了，那些叶子湿漉漉的，却有种别样的美丽。

“现在，你知道什么是枫叶了吗？”倾奇者认真道，“我昨天说的句句属实，一点也没有骗你。”

“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枫叶的红色一样。”

一点都不奇怪。

千夏接过了那一片枫叶。

在这个绵延着阴雨的踏鞴砂，在身着浅紫色羽织，容貌昳丽却又格外单纯的倾奇者面前，她终于问出了那句埋在心里的疑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不知道，她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