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稻妻城与屑狐狸
血族是习惯昼伏夜出的种族。
夜晚黑沉,因此血族进化出了极佳的视力。这份视力让他们更好地猎到血食,以及躲避血猎的追击。
虽说千夏的血脉不够纯粹,但是这些该有的基本能力她都有。
趁着绝对没可能出太阳的夜晚,千夏出了门。
按照丹羽给的书中的记载,晶蝶一般会出现在元素力丰沛的地方,或者是花香浓郁的地方。
此时是秋天,找花香浓郁的地方不大可能,于是千夏首选元素力充沛的地方。
虽说自己感受不到元素力……但是书上有记载啊。
依照书上附的地图,趁着夜色,千夏快速移动到可能的地点。
运气不错,凭借着血族极其优秀的动态视力和她尚且算得上迅速的动作,一个晚上的时间,二十几只晶蝶便被收入囊中。
此处多亏了倾奇者友情提供的背篓一个,因为听说她是要抓晶蝶,倾奇者还特意让认识的匠人给背篓加编了个盖子。
稻妻是雷神治理的国家,所以她只看见了雷元素的晶蝶。
那三两只飞在一处,夜色下的点点紫色光芒随着翅膀的轻轻煽动而若隐若现,但对于血族来说,实在是再明显不过。
瞄准,蓄力,看准时机。
毫不费力。
在天边翻起鱼肚白的时候,她打开背篓观察了一下满满当当的晶蝶,施施然撑起自己带的伞,然后朝着稻妻城的方向去。
算了算,一共二十八只……能卖多少价钱呢?
*
从踏鞴砂去稻妻城,需要渡过一片海。
千夏问了海边的渔民,他们说要渡海前往稻妻城,来回至少两天。
其中有一个渔民问:“你要去稻妻城做什么呢?”他看了一眼千夏特征明显的尖尖耳朵,又恍然大悟道:“你是去看病的吗?”
“看病?”千夏疑问。
渔民用一种过来人的眼神,满脸写着“我懂,我都懂”,说:“我之前认识一个农民,他和自己的堂妹生出来的孩子也有点奇怪的病症,送去稻妻城寻访名医的。”
“你不要怕,这种事我见到的多了,很正常的,只要医好了就行。”
千夏:“……不,我是去卖东西的。”
她面无表情地提起背篓,露出那一背篓扑扇着翅膀展翅欲逃的晶蝶。
渔民愣了一下。
随后又惊叹了一下:“晶蝶?看不出来啊,小姑娘你父亲还挺厉害的!为了帮你看病居然这么努力凑钱。”
千夏:“……不,我不是……”
奈何渔民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盖棺定论,又带着点惋惜,说:“没关系,这么多晶蝶,用它们的晶核换了钱以后一定够治好你的病了。”
可怜她年纪轻轻,不仅耳朵畸形,眼睛也生了病,可真是辛苦啊。
千夏:“……”
虽然很想解释,她并不是近亲结婚生出来的瑕疵品人类。
不过没有边界感的渔民大叔是个实打实的好人,因为可怜她那莫须有的“遭遇”,甚至主动提出要帮她处理这些晶蝶,还不收处理费用。
一刻钟后。
二十八枚闪亮亮的晶核新鲜出炉,渔民大叔甚至送了她一个小袋子。
千夏心情复杂地道了谢,然后在对方热情的眼神下接过了那一袋子沉甸甸的晶核,最终还是悄悄留了一个用作答谢。
然后她带着已经空掉的背篓,折返了一趟村子,敲响了倾奇者的门。
里面没有回应,大抵是不在。
千夏便用新学到的,还算生涩的提瓦特文字留了一封信,从倾奇者的门缝中把信推了进去,然后把倾奇者友情提供的背篓放在门外。
信上面写着:【我要离开几天,去一趟稻妻城,你的背篓我放在门口了,白。】
然后踏上了前往稻妻城的船。
*
要论繁华程度,稻妻城比踏鞴砂好上太多了。
在踏鞴砂看不见几家店铺,但是稻妻城却有不少。就论天气,也比踏鞴砂好太多——她来到提瓦特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如此晴朗的艳阳天。
但是,她并不喜欢这种天气,一把伞撑地死死的,唯恐晒到一点太阳。
后来拉住了路过的人,对方看了一眼她的长相,居然没有很在意,还为她指明了能典当珍品的地方。
千夏一开始只觉得很惊奇,自己的长相居然没有引起很多的侧目?
难道是因为稻妻城的居民比踏鞴砂人见到的东西多吗?
不过对于她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了。
找到地方,然后和掌柜谈了一会儿,谈拢价格之后,千夏把那些晶核卖出了还算不错的价格。
临走之前,老板笑容满面地对她说:“这位小姐,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好货,能不能优先考虑我?我愿意以每一颗高出市场价三百摩拉的价格来购买。”
愿意用更高的价格,也要购入晶核。
晶核生意好不好做,在此一目了然。
掂量着手中的摩拉,她默默打定主意,以后……就靠这个赚钱吧。
现在正是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
千夏不太愿意现在回去,于是随便找了个店铺坐着。
又为了不引人侧目,也为了让躲避太阳的行为变得更加合理,她还顺手要了一盏茶。
店家问:“您有没有什么要吃的呢?”
千夏不需要吃人类的东西,也尝不出什么味道,所以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你看着上吧。”
店家笑容真挚:“好的。”
过了片刻,一碟招牌菜品被放在面前。
千夏没有关注,只是在心里计算着回踏鞴砂的时间。
而正在此时,一个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
“哎呀呀,一碟子美味的油豆腐摆在面前,你居然无动于衷?”
女声有点轻佻,还带着一点玩笑。
千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声音居然是对她说的。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头,千夏看见了一个陌生女人……不对,妖怪?
这位陌生女妖身穿红白相间的巫女服饰,一头粉色的长发垂下,头上还有两只……粉色的耳朵?
耳朵???
“八重大人来了,今天还是一碟油豆腐吗?”
老板的声音远远传来,这位粉色的妖怪头也没抬:“对,谢谢老板了。”
等老板去忙之后,这位妖怪毫不见外地坐在了她的对桌:“唔……小家伙是个生面孔啊。”
千夏谨慎道:“你是?”
八重神子好像有点诧异:“你不认识我?”
难道说她是很有名的妖怪吗?
但是千夏的确连她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一个初入提瓦特的吸血鬼,连常识都是现学的,于是实诚地点头:“嗯。”
八重神子一手撑着头,看着对面这位生面孔的小家伙一问三不知的样子,一手点着桌子,一边说:“有趣。你父母是谁?你们住在哪里?怎么至于让你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八重神子倾身,趁着千夏不注意,勾了勾她那尖尖的耳朵,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又迅速坐回去,“你到底是什么妖怪?我居然看不出来。”
千夏被这轻佻的动作给弄得浑身一颤。
糟糕……她的耳朵。
虽然自己并不愿意,但是耳朵本身就属于血族最敏感的器官之一,被轻轻抚摸,带来的感触都会让每一个血族生理性地颤抖。
从被触碰的耳朵尖尖就像突然接触到了细细密密的电流,然后在一瞬间,又顺着神经流遍全身。
这只妖怪……!
太……太过分了!
但即便如此,因为面临身份暴露的风险,紧绷的神经让她还能抽出一点思绪想:她大抵是被误会了。
她根本就不是妖怪。
而这位被叫做八重的妖怪大概是妖怪族群里很有名的一位。
根据店家的态度,她至少可以判断一件事——
为什么自己走在稻妻城,却不怎么引起侧目。
还真是因为稻妻城的人总能见到一些妖怪,时间一久,态度就平常了。而她与常人相去甚远的耳朵和眼睛,应该也是被误以为是妖怪的特征,所以才会得到较为平常的对待。
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和这位妖怪见面,甚至无法判断对方的好坏,因此千夏只挑了一些回答:“我叫千夏,家住踏鞴砂……现在是踏鞴砂,至于父母……不知道,不记得了,也许不在了吧……大夫说我在海里漂泊的时候被礁石撞到了脑子,还要好好养伤。”
寥寥几句,就把一个小可怜形象勾勒得淋漓尽致,还顺带解释了一下自己不认识她的原因。
——因为撞到脑子,失忆了,所以全部忘干净了,就这么简单。
听到了熟悉的地名,八重神子眯了眯眼睛,想到了一个被放在记忆里的人偶,但最终,她只说:“是吗……真是可怜的孩子。”
语气是怜悯的,但她心里怎么想,千夏也不清楚。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完以后,这位八重大人一点都没有想走的想法。
她就像随口一问:“既然是住在踏鞴砂,千夏怎么突然来了稻妻城?我记得……那地方还要渡海吧?”
这个她会,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我是来赚钱的。”
过于朴实无华的答案让这位粉毛狐狸一愣:“赚钱?”
“是啊,被浪潮冲上沙滩,还受了很重的伤,如果不是因为白,我可能就真的死了。”她解释道,“被救下之后,村子里的人帮了我很多,总要回报一些的。”
“白?”八重神子念了一遍这个奇怪的名字,“这好像不是稻妻的取名方式?”
千夏抿了抿唇:“……是我取的。”
粉毛狐狸感兴趣道:“他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千夏说:“之前别人都喊他倾奇者,我后来知道这个称呼的含义,觉得不太好,所以给他取了一个。”
倾奇者,衣着、语言、行为奇怪的人。
只是说到这个,八重神子又想起了那个人偶。
被影制造出来,却无法承受神之心的瑕疵品。
她本想让影把他销毁,影却因为不忍心而把他封印起来的……那个人偶。
巧的是,封印地借景之馆,刚好也在踏鞴砂。
这还真是……特别的缘分啊。
但是她并未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在她的记忆中,那个人偶现在应该还在借景之馆沉睡。
八重神子的油豆腐快要吃完了,面前这位失忆的可怜妖怪却一口没动,于是她又问道:“你不吃吗?”
千夏一愣,然后把油豆腐推过去:“如果你想吃对方话,就给你吃吧。”
粉色狐狸顿时用一种“你很上道嘛”的赞赏目光看着她,然后欣然接受了这份免费的油豆腐。
嗯……有点凉了,不过问题不大。
她有点愉悦,随口问了一句:“你喜欢吃什么,以后可以去鸣神大社找我,下次我请你吃一顿啊。”
她本不是一个滥好心的人,但是看在这一碟子油豆腐的份上,再加上这孩子确实可怜,失去了记忆还流落至此,她多少也该帮衬一二。
回去就差人查查看吧……这孩子的父母要是还在,那就再好不过了。
结果没想到,这位尖耳朵的可怜孩子说:“我……没什么想要吃的东西,再美味的东西入口,都会变得很寡淡。”
是味觉有问题,还是她的种族特性?但是……八重神子根本没听说过有哪个种族的味觉弱。甚至对于妖怪来说,很多人类感受不出来的味道,他们也能凭借比人类敏感更多的味觉和嗅觉感受到。
八重神子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看她的目光更怜悯了。
而对于她的心中所想,千夏一无所知,她看着外面渐渐小了的太阳,起身,对八重神子说:“我该走了,谢谢您的好意,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鸣神大社找您的。”
然后拿起身边的伞,谨慎地在没有接触到阳光的屋檐阴影中撑开,避着阳光,小心翼翼地走了。
八重神子观察了片刻。
那个可怜的孩子撑着伞走在此刻已经不算浓烈的阳光下,每一步都小心得很,一点阳光都没有沾上,虽然不恰当,但是她只觉得对方就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阳光。
不至于吧……她有些不确定地想,难道她是比较喜阴的妖怪,所以不能忍受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