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林氏

宋韫喂了一会儿鱼，抬头时，瞥见湖对岸有几个男子身影。

因怕沈璎在里面，瞅见她不顾形象趴栏杆，便起来走进厅内。

厅内的女郎们还是很拘谨，说话的声音都跟蚊子一样，嗡嗡的吵得宋韫脑袋疼。

她坐着喝了口茶，觉着没意思，想到二楼看看。

二楼依然是会客厅的陈设，里面坐着一堆上了年纪的太太。

瞅见宋韫进来，太太们开始兵荒马乱地扶着丫鬟的手颤巍巍起身见礼。

宋韫望着她们的动作，颇有些后悔上楼，但她们已看见她，且嘴里高呼“殿下”，让她想走也走不了。

她扯出一个笑，弯腰扶起身边看着最年老的一位太太，轻声说：“老夫人不必多礼。”

老太太受了宋韫一扶，感激地起身，嘴里连声道谢。

宋韫看她的老腰总算伸直了，松口气，转向屋内其他人道：“各位老夫人请坐，本宫就是随便逛逛——你们可知嫂嫂在哪里？”

这一屋子的太太们，除了几个稍年轻的中年太太，其余大多都是有诰命的。

比如，她刚扶起的老太太就是一品诰命夫人的装扮。

她跟年轻的姑娘们玩不来，跟这群太太就更玩不来了。

上辈子，她都没活到这个岁数！

“育王妃在三楼，刚刚孩子哭，王妃去看孩子了。”

新生儿生母的身份尴尬，作为庶长子，他的称呼倒也挺麻烦。

宋韫闻言，道过谢，又跟春音爬楼梯上到三楼。

三楼装饰得很华丽，白色的羊毛地毯足有两寸厚。

宋韫踩上去，脚往下陷了陷。

她低呼出声，绘着百子图的琉璃屏风后转出个妍丽丫鬟，见着她，蹲身笑道：“殿下，您来了。”

宋韫认出她是育王妃林氏跟前的人，也笑答：“在一楼喂了会儿鱼，问了人，才知道嫂嫂在这里。”

屏风后隐有婴儿啼哭，丫鬟面上尴尬，宋韫装没看见，直接走进屋内。

进屋后，才发现，羊毛地毯铺设的到处都是，整间屋子像放置在一团柔软的云朵上。

金色锦榻上，一个胖头胖脑的婴儿躺的四脚朝天在抽泣，旁边坐着个挽髻的朴素少妇，手搭婴儿胸前缓缓安抚，应是奶娘。

奶娘身后，站着满面愁容的育王妃林氏。

没记错的话，她还不到双十年华，可愁眉苦脸的瞧着倒生生老了好几岁。

帮侍妾照顾孩子，还操持满月宴，也不知她如何忍得下。

宋韫踩着软毯，艰难走过去，喊道：“大嫂，你怎么光顾着看孩子，连我来了，都不肯看一眼？”

林氏惶惶回头，看见光彩照人的宋韫，勉强一笑：“对不住，我走神了。”

林氏的丫鬟端了椅子给宋韫，替自己主子解释：“王妃昨儿担心宴会出差子，核对了一晚上酒水单和菜单，今儿天不亮刚妆办完，又提前将各处的布置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检查完，日头就升起来了。日头刚升起来，各位太太小姐又陆陆续续上了门……简直没个喘气的功夫，这会儿还是借着看孩子，才有空静静呢。”

宋韫光是听丫鬟这番描述，就觉得心累。

她看着林氏眼下连脂粉都遮掩不住的青色，叹口气，将人扶到椅边按着肩膀安置好，不赞成地说：“府上管家呢？嫂嫂应该把事情吩咐下去，干嘛这样事事亲为？”

林氏靠在椅子里，苦笑道：“这是王爷头次让我主事，我不想办砸了惹他生气——不怕你笑话，我今儿早到现在，还没好好吃一口饭呢。”

她被宋韫握着手，直觉这个名声糟糕的昭阳公主并不像姑母胡贵妃说得那样顽劣。

她从聊阳远嫁过来，人生地不熟，本该是仰仗的姑母瞧不上她，表哥看她烦，她的苦闷简直多得没处说。

如今，还叫那个侍妾先生了儿子……

林氏说着抬头望向宋韫澄澈闪耀的双眼，脸不觉微微红了。

她居然跟个小姑娘诉苦。

宋韫闻言，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她忍了几忍，转身对林氏的丫鬟说：“你怎么伺候主子的？让主子饿肚子？谁给你的胆子？”

丫鬟见她变了脸色，吓得扑通跪倒：“殿下明鉴，是王妃说不吃的，您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不给主子吃饭啊。”

林氏也惊吓地抓着宋韫的手摇撼：“昭阳，不管英儿的事，英儿从小跟我到大，最是听我话了。”

林氏在聊阳听过昭阳公主三天两头打杀宫人的轶事，见她发怒，心中打个突突，怕她将英儿拉出去处决了。

宋韫头疼地看着这俩主仆，忍着气对伏地的英儿说：“去置办饭菜，若有人问，就说本宫饿了，要用餐。”

想了想，她一指春音，“春音，你跟她一起去。”

榻上的婴儿被宋韫的大嗓门吓到，抽泣着哭得更大声。

奶娘见安抚无效，将他抱起，解开衣襟就要喂奶。

林氏瞥见，抚着眉心说：“文娘，你一会儿功夫都喂三次奶了，别光顾着喂奶，也看看他是不是遗溺了。”

文娘应声是，依言放下孩子，解开小裤一看，果然是便溺了。

宋韫新奇：“嫂嫂，你怎么知道的？”

林氏笑道：“小孩子身体健康的时候哭，也就那几种情况，一般不是饿就是溺湿裤子，再个就是……”想到那个词不雅，她没再说下去。

宋韫听明白了，接道：“就吃喝拉撒那些事，对不对？”

林氏看她这么直白，抿住嘴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