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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召见

晚间的闹剧在昭阳公主云淡风轻的态度下,被众人一笑置之。

酒宴提前结束,大家各自识趣回房休息。

而“酒醉无状”的胡佴被宋鼎揪着耳朵拎回书房,狠狠教训了一顿。

第二天一早,简单用过饭,队伍便重新启程。

宋韫换了新地方,睡得不太好,一进马车就拥着薄被歪靠在软枕上打盹。

春音在小炉子上温好茶,倒了一杯递给她,“殿下,只有胡家少爷被育王劈头盖脸骂过一顿后送下了山,并没人提起四少,应是没叫捉住。”

她起得很早,在外间转过一圈,打听到不少消息。

宋韫接过茶杯,捧在手里,皱起眉:“他功夫好,又机敏,避开人不是难事。”

只不知道他现下有没有回家去。

山里天寒地冻的……

“殿下,要不要跟育王说一声,让他往陈家递个消息?”

宋韫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他有分寸。况且,昨晚的事,叫育王知道也不好。”

陈卫理并非只知吃喝玩乐的世家纨绔,他身上有真功夫,头脑也清醒,不会做傻事的。

春音闻言,转念一想,也是。

四少昨晚是避着人来敲殿下门的,传出去,对公主对他都不好。

春音听公主说起过皇后娘娘和陈夫人想让她和四少结亲的事,但终日随侍公主身边,她明白,公主对陈家四少根本无意。

其实,陈家四少比沈家大郎好得多。

不过,公主不喜欢,那就没办法了。

*

午间队伍停下休整,宋鼎带人在宋韫的马车外面建好围帐,过来通知道:“昭阳,赶不到驿站了,午饭只好就地解决,你可以下车在帐内活动活动。外面要烧火做饭,乱糟糟的,你最好不要出来。”

宋韫推开窗子,露出一张睡得星眸朦胧的脸,“大哥,咱们还要走多久,坐车好没意思哦。”

宋鼎不咸不淡回道:“且忍着吧,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三月也是有的,你如今还以为交趾跟西山一样是说去就去的好地方么?”

他撂下这句话,扭头快步走出帐外,连背影都透着点不耐烦敷衍她的意思。

宋韫趴在车窗边,盯着他的背影,眼底一片清明。

等帐帘放下,她轻轻呸了一声。

前世他跟她没走过交趾这么一遭,关系一直不错。

直到他坐上皇位,他们兄妹俩才真正撕破脸皮。

她不顾他的皇帝威严,收买宫人在城外找山匪绑架他器重的大臣的未婚妻子。

他把她关在失去荣光的昭阳殿中,不准人探视,不准她出门,比犯人还没自由。

当沈璎提出求娶她的要求,他二话没说就应下,好像推出一个烫手山芋一样。

宋韫越想越烦,便叫春音穿戴好,两人互相扶着下了车。

围帐并非帐篷,只起个阻挡视线的作用,故而不算精巧,只做了简单的装饰。

冻得梆硬的泥土地上铺着厚厚的青色地毯,帐中四角放置着炭盆驱除寒气。

宋韫立在帐中央,抬头望望冬日天空中特有的薄而轻的云片,突然想起一个人,她抬声叫在马车里取耳帽的春音:“春音,有个叫李顺的宫人,你知道吗?”

春音从马车中钻出来,捧着毛绒绒的耳帽说:“知道,殿下不还特地提拔他随行吗?”

提拔?

忘了,他现在只是个烧火的,还没当上御膳房副总管。

宋韫撇撇嘴,“是,我想提拔他……你给我把他叫来吧。”

“一个低等宫人,值得您接见吗?”春音围着宋韫,替她两耳戴好耳帽,又仔细掖紧披风,显然有些不赞成。

宋韫倒在春音怀里,嗅着她身上的清新香气,忽然难过地想哭。

如今事情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又好似毫无进展。

宋鼎意图篡位的事,她始终不知从何下手阻拦。

父皇上了年纪,又有着一具随时可能气厥过去的身体,她根本不敢跟他提宋鼎的那些心思。

太子哥哥继承着父皇的性情,柔和温吞,十分信任底下的大臣,叫他升起疑心去调查……也不知道能否成事。

宋韫明白自己身为一个草包公主能做的事太少,但她收拾不了宋鼎,收拾个死阉人,还不行吗?

春音永远不会知道,就是她口中的低等宫人,前世在她去后,多次潜入昭阳殿,凌辱她生前捧在手中侍奉的公主。

宋韫抱着春音,在她肩膀蹭了蹭,“春音,我没事干嘛~”

没事干,召见一个烧火的宫人?

春音不信,但对着宋韫,她说不出拒绝。

“好,奴婢这就去,只是求殿下就在帐中呆着,别叫外面那群人冲撞了您。”

*

李顺受到传唤时,正蹲在简陋的灶膛前生火,捏着干柴的两手乌黑。

油白的包子脸在烟熏火燎后,红一片黑一片,好不热闹。

见总管呼喊,他拍拍手上的灰便走过去听命。

春音跟总管在边上说着话,抬眼见到来人的脸,不悦道:“这样污糟如何去见公主?”

总管陪笑:“春音姑娘,他没受过贵人召见,等会儿还请您在殿下面前多担待着些。”说完又转头去骂李顺,“没眼力的蠢东西,还不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做梦呢!”

李顺恭顺地躬躬身,转身跑开去收拾。

收拾干净的李顺依然叫人看不出有甚出彩之处,春音尤其不喜欢他的眼睛,目光游移不定,瞧着就不是个实在人。

也不知公主叫他做什么。

李顺一路跟在美貌女官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乖乖,昭阳公主身边的人都如此姿色,那如星似月的公主得美成什么样?

围帐描龙绣凤,显示出帐中人的尊贵。

李顺屏住呼吸,垂手立在账外,等待贵人的传唤。

“殿下,李顺在账外了。”

春音进帐,没看见宋韫,上了马车,发现她又趴在榻上睡了。

披风未解,耳帽也蹭掉了一只。

长睫低垂,脸颊睡得红扑扑的。

春音笑笑,轻手轻脚替她脱下披风,拉了纱帘,出来对满眼期待的李顺说:“公主此刻不方便,先候着吧。”

李顺连连哈腰作揖,“是,有劳姐姐。”

春音又提醒他:“别走开,省得一会儿公主传唤找不到人,我还要再去找你。”

李顺笑道:“姐姐放心,奴才哪儿都不去,就在此候着。”

他那张脸长得奇形怪状,谄媚起来看着就更奇怪了。

春音扭头走回帐里,心里的厌恶不由加重。

由此越发不解,这样一个形容猥琐的人,公主到底召来做什么呢?

李顺一直候到了午饭结束。

期间午膳做得,清秀妍丽的宫女们端着托盘鱼贯出入帐中,公主没有传他。

半个时辰后,她们进去收拾碗筷,公主依然没有传他。

休整的地方在片平林的边缘,四面通畅,寒风呼啸而过,冷意浸透骨髓深处。

等膳食送入各位主子的帐中,外面的军士和仆役也开始守在火堆边享用午餐。

唯有等待召唤的李顺,忍着饥寒,立在昭阳公主帐外动也不敢动。

几个太监捧着饭碗,凑在一处闲话。

“嗐,还以为他被公主瞧上,要发达了,结果这半天了,也不见进去。”

“肯定是哪儿得罪公主了。”

“看他先头兴冲冲去河边用冷水洗脸洗手的劲头,还以为受那位公主召见是多好的事呢。”

“他一个烧火的,能怎么冲撞到公主?该不是公主嫌他的包子脸太皱,想让风吹一吹,好变得平整些,哈哈哈……”

“哈哈哈哈……”

太监们的笑声非同寻常,飘荡在空中,惹得军士们也跟着嬉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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