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动手
出了钦州，离交趾就不太远了。
宋鼎要赶在除夕前结束途中奔波，便不再管宋韫如何耍娇，只管闷头赶路。
日夜兼程十几日，总算是在腊八这天傍晚到了交趾。
提前得令的交趾知府戴盔披甲领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将士候在城门口，见着宋鼎队伍，两方汇合见礼，这才大开城门，将人迎了进去。
交趾府衙比钦州府衙大很多。
前院除了办公的地方还有专门为将士们建的训练场与营房，后院住着知府一家。
宋韫坐在软轿中，掀开帘子，看看府衙大院高耸的院墙，再看看四处持枪巡视的大兵，心中一叹，这里比钦州到底是不同了。
交趾城中唯有壁垒森严的府衙大院最安全，所以宋鼎一行人入驻后，知府将自己一家安顿到前院，把皇子皇女安排在后院。
宋韫、宋鼎和宋弃住在同座院子里。
院子四角有炮楼，炮楼上有军士全天轮着当值，看得人心里直发慌。
京都来的宫人们哪见过这等阵仗。
初来交趾，传闻中的“野蛮人”没见过几个，倒是被自家人草木皆兵的模样吓得如惊弓之鸟。
宋韫也不曾想交趾的境况竟已紧张成这样。
入城时，她偷偷往外看过，街上行人稀少，道旁店铺多是关门谢客的状态，寥寥几间亮灯的店铺，却又门可罗雀。
明明才是傍晚。
京都的傍晚，才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宋韫盘腿坐在烧得火热的炕边，望望雪白窗纸上贴的福字，回头对在地下熏衣服的春音说：“春音，咱们上街逛逛吧。”
春音将手中的小袄翻个面儿，闻言停了手，摇着头道：“殿下，您消停两天吧。昨儿知府夫人说交趾人抢咱们成衣铺子的事，您忘了？您没看育王殿下轻易都不出府衙呢。”
她是得了皇后令的。
一旦进入交趾地界，不论公主怎样闹着要出街，都不能答应。
被春音拒绝，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因此宋韫也并不怎么气馁。
前两天，宋鼎和知府轮番给她打招呼，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年节时候，街面总不太平，希望她不要嫌枯燥，安心在府衙呆着。
原本宋韫是不信他们那套说辞的，可等见识过知府一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做派”，她就彻底无话可说了。
一府长官，总比她更了解当地局势。
她不过呆得无聊，故意逗春音而已。
往年在宫里，除夕宴进行到一半，宋韫会偷偷溜出去，找个僻静角落躲好，等太子哥哥来找她。
因为，她喜欢看别人为她紧张的样子。
那让她觉得自己是被重视、爱护着的。
此时此地，她身边也只有傻春音会真情实感地把紧张她写在脸上。
这叫她怎么忍得住不逗一逗？
“昭阳!”
门帘被掀开，红光满面的宋鼎走进来，大声道：“今儿除夕，晚间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人准备——本来刘知府要张罗，说一起过，你又不愿意。”
“除夕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咱们几个往人家饭桌上一坐，他们还能吃顿舒心的团圆饭么？”宋韫身子往后懒懒一靠，轻声道，“至于咱们的年夜饭，大哥看着办呗。受了这一路的折磨，我现下有饭就吃，绝不挑嘴。”
“那我就看着叫人置办了，不过……你要知道，交趾没什么好东西，咱们带的物资有限，路上消耗不少，怕是……”
京都的除夕热闹喧嚣，天一黑，烟花爆竹声便不绝于耳。
可如今在交趾，人人自危，哪有心情过年。
“大哥，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吧。这里不比宫中，难道我还要求你办的像宫宴那样隆重吗？晚间咱们兄妹三人和春音一桌，底下人另置些酒菜，随便热闹热闹就是。”
宋鼎听了宋韫的话，脸上现出犹疑之色。
他目光闪烁着往对面的厢房转去。
宋韫瞧见，恍然大悟：“怎么？舍不得你的晚迎姑娘？”
从钦州离开之际，不止宋韫一人收了夫人们的礼，宋鼎还收了钦州知府的大千金——一个纤腰袅袅的妙人。
最近两人好得蜜里调油，整日躲在屋里，也不知干些什么事，闹得住他们邻厢的宋弃宁愿顶风冒雪地在外院转悠，都不肯回屋暖暖和和地呆着。
这还没当上皇帝呢，就想着坐拥天下美人了。
呸，不要脸！
宋鼎被妹妹说起房里人，面上一窘，“别瞎说，她孤身一人离家跟了我，头一个除夕，怎好让她独自度过？”
“那你陪她过，我和三哥与春音过。正好，刘夫人送了些羊肉，本要留着明儿包饺子吃，干脆今晚，我们三个支起小铜锅，涮羊肉吃。”
后面的话是对春音说的。
春音瞅育王脸黑沉沉的，忙悄悄冲自家公主摆手。
可惜公主不知是装傻还是怎么，依然兴致勃勃地打着羊肉的主意，对育王的黑脸似是没看见一样。
“昭阳，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她好歹也算是你嫂子。你也说阖家团圆，那这各过各的算怎么回事？”
“别说这话恶心我，我的嫂子只有育王妃一个，别的人我可不认。再说，你自作主张给我找新嫂子，问过父王母后了？这事回去，我看你怎么跟人交待。”
宋鼎被她说得面上挂不住，恼羞成怒指着宋韫鼻尖道：“昭阳，我忍了你一路，若非看你年幼，若非今日过节，我一定揍你一顿！”
宋韫吃软不吃硬，一听，登时坐直身子，梗着脖子说：“父皇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
好嘛，她不提父皇还好，一提那个糊涂的父皇，宋鼎新仇旧怨齐齐涌上心头。
要不是老糊涂虫宠她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他何至于辛苦这一趟？
这一路晓行夜宿，迎风冒雪，军士们又吃了多少苦？
她还有脸在他跟前叫板？
宋鼎越想越气，撇着嘴轻笑一声，迈步上前，拽着宋韫的胳膊将她从被窝里薅出来，一手提着她的衣领，一手扬起，“今儿我就替父皇教训教训你这不成器的野蛮丫头！好叫你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长兄如父！”
眼看大掌就要落在宋韫脸上，春音吓得跳起来，忙扔了手中衣物，迅速扑过去抱住宋鼎的胳膊。
她见被吓怔住的公主小脸煞白，心中一疼，落泪道：“王爷，有话好好说，公主年纪小，童言无忌，或有不到之处，您好言教她便是，何必动手呢？”
宋鼎挥手想甩开春音，奈何她抱得紧，生怕松了劲儿，那巴掌会落到公主脸上去。
他甩了两下没甩开，一时怒极，抬脚踹上春音的肚子，“混账东西！本王在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滚出去！”
春音吃痛缩成一团滚到地上，宋韫见了，也从震惊中回神，抬手拍打着宋鼎钳制她的手臂，气道：“你有气冲我来！”
她真是没想到，一向爱做雅相的宋鼎会对她出手，还是打巴掌这种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宋鼎受着她不痛不痒的拍打，倒笑了，“有气当然冲你来，是那丫头不长眼撞上来！”
“没本事的男人才打女人呢，以前我真是错看大哥了……”宋韫望着他眼底的戾气，知道这次他是真动怒，也是真不打算要脸了。
她倒不怕挨打，可春音在地上捂着小腹痛得冒冷汗，这让她怎么忍？
除了她，没人能再欺负春音。
她发过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