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假扮
翌日清早,宋韫睁开眼,发现后背紧贴着一个温热的胸膛。
她扭头,入目果然是宋弃沉静的睡颜。
他这人醒着,眉飞色舞的,吵得要死,睡着了,倒顺眼多了。
她食指点着他眼下的青色纹路,一直划到额角,被那条黑色抹额阻挡住。
完整的图案到底是什么?他护得越紧,她越好奇。
指尖刚用力探进抹额,手背便覆上一只大掌。
“做什么?”
宋弃掀了掀眼皮,向来清朗的嗓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喑哑。
偷看失败,还被抓了个现行,宋韫对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你睡觉还戴着抹额,不难受呀?我帮你摘了吧。”
“我有很严重的头风,这是族里大巫特地给我做的护身符,你摘了我就死了。”宋弃懒洋洋地说,“你想当寡妇就摘吧。”
“真的?”他嘴里经常虚虚实实,宋韫将信将疑道。
看她那副懵懂惊奇的样子,宋弃忍笑,一本正经道:“骗你干什么?不过,你要实在有精神,还不如帮我做做另一件事。”
另一件?宋韫道:“你又怎么了?”
宋弃握住她的小手往下拉了拉,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宋韫起先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立刻脸色大变。
她挣扎了一下,把手抽出来,噘起红唇,抽块绫帕狠狠擦着手指,“你真不要脸。”
宋弃暗哂,枕着手臂,翻了个身:“嘘,好了,不闹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天光透过霞色绣帐照进床榻,将他的眉眼染得柔和艳丽,宋韫怔了怔,是男人都心大,还是只有他这样?
他的呼吸倏忽变得绵长,她简直要匪夷所思了。
这会儿宫里这么安静,昨晚的事是了了么?宋韫的心事还没想完,宋弃就睁了眼,伸着懒腰坐起来。
他下地穿靴戴帽,用银盆里的冷水洗了脸,转身别别扭扭地说,“我要去太妃那里做早课了。等会儿可能会有个人以我的身份来给你爹娘磕头,是我的部下扮的,她是女人,你不用害怕。你就跟她扮会儿夫妻,等我回头再跟你解释啊。”
说完,他脚底一抹油就要开溜。
“站住!”
宋韫被他一股脑砸过来的话给整得头昏脑涨,看他要走,冷笑道:“你扮和尚还上瘾了?”
听她急急忙忙坐起来,宋弃悻悻奔过去,扶住她,“慢点慢点,小心头晕。”
“我已经被你气得头晕了!”宋韫托着圆鼓鼓的肚子,水波荡漾的乌瞳里漾起凶光,“堂堂天子,一国之君,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你三番两次欺上瞒下,你有……”
“我有几个脑袋可砍,是不是又要说这句?”宋弃无所谓地说,“他本来也看不上我,就算我去给他磕头,向他表忠心,他难道就会因此对我另眼相待?”
他表现得无所谓,但话里话外明显有赌气的成分在。
一个野生野长的蛮小子,气性倒大。
想到他自幼失怙的身世,宋韫心先一软,“她在皇帝跟前过了眼,那你呢?你是打算今后都不再踏入都城了?”
“你想回来探亲,我再扮成你的侍卫就好了。”宋弃看她面色缓和了,想她果然在意他,不然扮可怜早就没用了。
宋韫闻言微愣,然后挥手叫他赶紧走。
这就是妥协了,宋弃一喜,在她左右腮边各亲了一口,“谢谢公主,臣之后再跟你谢罪。”
皇帝捉叛军的事,没传到太上皇和陈太后耳里,可交趾来的驸马要上山给岳父岳母磕头的事,却是一大早就在宫里传开了。
春音想着早上才从公主殿里出去的真驸马,再看着殿下跪着的那个细眉斜眼的少年人,糊涂了,这谁?公主为什么不惊讶?
阿妹忍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好奇目光,木着脸在一个白发内侍引导下,冲上首高座的夫妇俩一磕头。
太上皇阴着脸一言不发,陈太后倒温声细语问候了几句,因此知道昭阳的这位驸马生在山野,没有父母,还做过马贼。
太上皇听到这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陈太后也问不下去了,又不忍看昭阳没有表情的脸,只好追着丈夫离开大殿。
宫婢和内侍接连退出去,宋韫坐着看向还在跪着的人,“驸马还不起来?”
阿妹慢吞吞起身,垂眸道:“公主。”
她嗓子倒压得真像个少年郎,宋韫好奇地打量着她,“你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阿妹一滴冷汗流下来,但还记着少主说得隔墙有耳,因此只道:“公主说笑,几月不见,连你丈夫也不记得了。”
她故意说得粗俗,宋韫果然拉下脸,忙喊春音扶着往回走。
阿妹想了想,还是追出去,嘴里胡乱嚷着赔罪的话。
该死的萧无厌,害她成了全宫上下的笑话了。宋韫冷着脸走回寝殿,刚坐下,那个瘦弱“萧无厌”就挤进来,跪在殿门口说:“公主,小的也是被逼无奈,还请您不要怪罪。”
现在倒不装疯卖傻了,宋韫嚷春音关了殿门,在外守着,问她:“你今早是从城里来?”
阿妹点头。
“城里昨夜没有骚乱么?”
阿妹道:“有啊,一个王爷带兵趁夜闯城门,跟禁军打起来,禁军打不过,我还带人帮忙了。”
宋韫眉头紧锁,“是魏南王么?”
“好像是叫那个名字。”
“之后怎么样了?”
“之后一个小白脸带了更多禁军来了,说皇帝叫我们进宫,我们就进宫了。”
“进宫之后呢?”
“皇帝和魏南王叽里咕噜说了好多话,什么畏罪潜逃啦,罪不可赦啦。魏南王不承认,又吼又叫,唾沫乱飞,有几次还想到桌子后面去揪皇帝领子,都被我绊倒了。”阿妹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最后皇帝叫人把他拖下去了,可能关起来了吧。”
说了一堆,没一个说到点子上。
宋韫按着额角,头疼道:“你又怎么会掺和进去呢?”
“回驿馆,迷路了,正巧撞上他们打架。”阿妹还是那套说辞,“皇帝本来要赏我,但我没要。”
宋韫深吸一口气,虽然这姑娘糊涂,说不清楚,但至少明白了,魏南王不是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