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野心

出了都城，宋弃没有耽搁，一路往南，昼夜赶路，终于在元月结束前回到交趾衙署。

跨过衙署大门，他推开迎面赶来问候的阿妹和钱方，钻进偏房，倒头就睡。

睡了两个时辰，他起来洗漱换衣，神清气爽了，才召集人来问话。

“主子，灵武、朔方那里，朝廷要选派新的节度使过去。”阿妹从案上堆叠的军报公文里抽出一份给他看。

宋弃看也没看，“我已经知道了，传令叫驻守的赤伊丸和多古回来吧。”

他神色淡淡，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凭什么？”钱方惊叫，“使君，你平乱有功，朝廷不说封赏，还要过河拆桥。灵武朔方是我们的将士以命相博克复下来的，凭什么拱手让人？”

宋弃面无表情，“你想让我吞下灵武朔方，可惜我的胃口没那么大。”

“使君！”

宋弃不耐烦，“你觉得我们占了点地，有了点人，可你看这上面——”他展开地图。

“河东河西平卢淮南，哪个地方不比我们大，哪个节度使手下的人比我们少？”

见钱方脸上悻悻的，宋弃又道：“跟姒氏联姻才不过数月，你就想驱使他们为你卖命，你问问阿妹，姒氏是傻子吗？”

阿妹看向钱方，点头，“多娜做了八部的王，更机灵了。将士跟着我们操练屯田，她没意见，但若要出兵，少不了还得求她点头。”

“那你这算什么‘丈夫’？根本就是赘婿嘛。”钱方苦笑一下，“当初真不如直接杀了姒氏一族，王的位置给你坐。”

他的赘婿论，阿妹听不懂，但后半句，她听懂了。

她细细的眼睛眯起来，冷脸道：“你胡言乱语，小心天神罚你，叫雄鹰啄掉你的舌头！”

哄小孩子的鬼话，钱方嬉皮笑脸着表示不相信。

“有吓唬我的功夫，还不如回去多多讨好你的妻子，振作振作夫纲。”

他说这种话，阿妹仍然听不懂，看他不怀好意的脸，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便转过头不理他。

上首宋弃快速浏览着积压的公文，眉头紧锁，“大巫后还没回来？”

阿妹摇头，宋弃忽然改变了主意，“叫赤伊丸和多古先原地待命。”

钱方欢天喜地跑出去传令。

元月结束，年过完，天渐渐长了。

大巫后在草长莺飞的时节走进衙署。

宋弃正在堂上跟众人商议春耕事宜，大巫后盘腿坐在外面阶下打盹。

众人散了，大巫后蹒跚走进去，“少主。”

宋弃也没跟她寒暄，“怎么样？”

“成婚的不是平卢淄青节度使家，是平卢节度使，育王在给朝廷的婚书上有所隐瞒。而且也不是儿子，是节度使本人。”

“这俩节度使，无论哪个，都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吧。”宋弃挑眉，“这宋鼎还没死心呢。”

营州那么大块地，兵力强盛，离青州不远，也不算近。

他舌头没了，还这么热衷交际。

宋弃简直都要佩服他了。

大巫后道：“青州上下都叫他的儿子小大王，只是不知名号。”

他那个儿子，也才两三岁吧。

看来离得远也是有好处，他偷偷摸摸搞这些，也没言官弹劾了。

宋弃对大巫后道声辛苦，请她下去休息。

到了青黄不接之际，羌族人有憋不住的，悄悄靠近试探，被神武军追击迫近，一路逃窜进草原深处。

神武军小胜一次，皇帝终于扬眉吐气，越发坚定要将羌人尽数驱逐。

宋弃看过军报，付之一笑，转身到军营去练兵。

春风和暖，池畔嫩柳吐出新芽。宋韫带着桃桃在湖边学走路，一墙之隔的街上喜乐阵阵。

桃桃随着曲调，把小软鞋在毡毯上踩得吧唧响。

春音从外面回来，宋韫问她，“送去了？”

“送去了，”春音点点头，“敏善公主还特地召我近前，问您怎么不去送嫁，我说您身子不适，搪塞过去了。”

“我一个声名狼藉的人，去送嫁？胡太妃怕要把我打出来。”

春音忙道：“胡说，您名声好着呢。”

宋韫嗤笑，“这话你跟我案头上的拜帖说去。”

自打她和离，另开府住，收的拜帖，不是寡居的世家妇，就是大龄未嫁的女郎，更糟的，是那些妄图攀附她、等她提携的酸腐才子。

桃桃小手扒着案几，撅起屁股颤颤悠悠站起来，踉跄几步，扑到阿福背上，揪着它的耳朵喊——

“驾！”

她从车窗看见街上的人骑马，回来有样学样，翻来覆去折腾阿福。

阿福喵呜叫着挣扎，一心要逃。

宋韫戳桃桃脑门，“跟你阿耶一样坏，总是欺负我的猫。”

她把阿福交给宫人抱走。

桃桃瘪嘴，“坏！”她伸出小手指着宋韫。

宋韫拍她手，“你坏。”

桃桃生气了，扭身背对着她，汗湿的黑色软发柔顺垂在雪白的小耳朵后面，圆鼓鼓的侧脸也像小猫咪一样。

宋韫心生怜爱，抱住她，把脸贴在她热乎乎的头顶上。

“只要我们桃桃陪着我，别人怎么看我，我才不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