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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因果

窗外的人离开了。

宋韫绷紧的脊背放松下来。

她久久没下令出发,春音进入车厢,见她不安地咬着指甲,忙握住她的手,“公主,沈大人走了。”

宋韫看看春音担忧的脸,低头,怀里的桃桃和腿边的阿福头并头靠着。

两双纯真不谙世事的眼睛,也和春音一样,关切地望向她。

她心头烦郁忽一扫而空。

是啊,就算他察觉到她这一世是重来的又如何?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即便他宣扬出去,谁会信他?

更何况,观其语气,他也并不十分确定。

如今,所有轨迹都与前世不同。

虽是物是人非,但她爱的人都在身边,她有什么好怕?

“走吧。”

宋韫回握住春音的手,展颜一笑。

自皇帝活着回京,以雷霆之势处决了在皇城作乱的胡氏及其党羽,营州、青州两地向外扩张的势头就弱了下来。

入了冬,战事暂停,那边更是直接没了动静。

之前皇帝被困西海,祸乱四起时下诏,却只有寥寥几人接诏平乱,心里早给各地长官记了一笔。

冬至前后,各地派人进京朝贺。

皇帝在群臣面前,将几个地方上呈送的贺礼尽数退回。

又对交趾送来的宝石大加赞扬,加封交州王食邑五百。

散朝后,钱方走到殿外,脑袋还有点晕乎。

今年送的礼,也不见得比去年更重。

结果皇帝大手一挥,就赏了这么个惊喜。

几个紫袍相公凑上来,热情邀他去吃酒。

钱方隔着人群,往跨出殿门的宋弃脸上一瞅,见他表情没有异样,才笑眯眯和他们相携出宫去了。

宋弃回到行宫,换下朝服,正在洗手,桃桃抱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宝石小虎跑进来,“舅舅,桃桃!”

宋弃去看,是交趾送来的节礼。

他蹲身接过来,“你要把桃桃给我?”

她阿娘说过一次,小老虎是桃桃,她就觉得所有老虎都是桃桃了。

桃桃小眉毛一扬,“不给,我的,给你看。”

她那个蛮横的小模样,简直跟宋韫一模一样。

宋弃看在眼里,心底柔软一片。

他擦掉宝石上亮晶晶的口水,还给她。

“不要咬它,被你阿娘知道,她要生气了。”

桃桃嘟着红红的小嘴,凑到他耳边,“舅舅,别说,阿娘不知道。”

她又长大了些,走路渐稳,说话也更清晰。

宋弃大概明白宋韫为什么说小孩子长得特别快了。

明明她就在身边,可几乎隔一阵,她就会变个样。

“好。”他道,“但你也要答应舅舅,不准再咬它。”

桃桃点头,宋弃微笑,牵她出去骑马。

阿妹有心,千里迢迢送了匹温驯的小白马给“女儿”。

桃桃见了货真价实的小马,恨不能天天赖在马背上,把个假马阿福忘了个一干二净。

阿福乍然失宠,郁郁不乐,转头向宋韫寻找安慰。

宋韫看它可怜,也就随它跟进跟出了。

“这以后是要当女将军呀。”陈太后望眼坐在马上、挥转小软鞭的桃桃,摇摇头。

宋韫听她语气里并无多少夸奖的意思,抿抿红唇,“她就是贪玩。”

陈太后叹:“安宁的那份机敏聪慧,在小孩子里也算头一份了。你可要好好教导,别误了她。”

从陈太后殿里出来,宋韫总觉她的情绪有哪里不对。

“春音,你去找母后宫里的人打听打听,她今日为何心情不佳。”

春音一去就是一下午,到夜里,她回来了,脸色却有些古怪。

“你怎么这副神情?”宋韫才沐浴完,宫人正在帮她涂香膏,她看春音欲言又止,便屏退宫人,“真有事?”

春音洗了手,剜块香膏在掌心揉开,细细在宋韫后颈涂抹,“是莞香小姐。”

“她怎么了?”宋韫下意识蜷起手指。

“她好像追着被流放的胡家女眷离京了,陈家派人去追,她就躲起来,现在人还没找回来呢。”

宋韫一惊,那个仙子般清冷的女郎,也会做这种事?

“中秋重阳和冬至,陈家送节礼,她都没露面。太后起了疑,请陈夫人来细问,这才知道此事。”

“为什么呀?”宋韫不解,胡家跟陈家在后宫和前朝都是敌对关系。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接近胡家,是有多想不开?

春音道:“似乎是为了胡家那位少爷。”

胡佴?宋韫更费解了,“胡家男郎,不是都死了吗?”

“所以陈家才着急啊,既怕皇帝知道后降罪,又怕莞香小姐想不开,随他殉情呢。”春音感慨地一叹。

怪不得太后心烦,自小疼爱的侄女死活不肯入宫,接受儿子的爱,却肯为了仇敌之子亡命天涯。

宋韫伏在枕上,睁眼盯着床帐,又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了。

如果陈莞香一直与胡佴相爱,甚至爱到愿意为了他背弃家人。

那么,前世,其实最恨她的,应该是陈莞香吧。

因为她在学馆胡闹,引来了清宁。

清宁霸占了胡佴一夜,害胡佴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之后种种,因果相续,就说得通了。

陈莞香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但她积极参加学馆诗会,在此崭露头角,俘获了一众学子——最重要的,是沈璎的倾慕。

她根本不爱沈璎,可她让沈璎爱上了她。

宋韫想着气血上涌。她翻身爬起来,呆呆坐着,说不上什么心情,可到处难受。

忽然,肩头被人摇撼了一下,她扭过头去,一张清新洁净的脸出现在眼前,“三皇兄?”

“做梦魇着了?”宋弃看她蓬头散发坐在床中央,眼神呆滞,小脸煞白,拢起眉头担忧地凑过去,“梦都是假的,醒来就好了。要不要喝点热茶缓一缓?”

他自说自话,但已经决定要去煮点安神茶来了。

他刚站起身,宋韫突然扑过去,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宋弃抚着她的头发,故作轻松道,“几日不来,你这么想我啊?”

“三皇兄,我现在没有在做梦吧?”

瓮声瓮气的,还带着鼻音,小可怜,不知做了多可怕的梦。宋弃俯身,回抱着她,柔声道:“没有,你没有在做梦。”

看她不说话,似是不信,他抓起她的手,吻了吻,又轻轻咬着她手背的嫩肉磨了磨,“你看,有牙印。明早你起来再看,如果它还在,你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宋韫看着牙印,从他怀里出来,“谁准你乱咬的,这一看就不是我的牙!”

中气十足的蛮横样,宋弃好笑,“现在精神了?”

宋韫一愣,想了想刚才的模样,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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