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眼万年
我叫武岚晴,我说谎了。
我知道自己打不破武者桎梏,连父皇都失败的事,我又怎么能成功。
我只想看看是怎样的桎梏困住了武者,是怎样的桎梏让父皇都折戟于此。
至于我会不会死?答案自然是不会,因为父皇早在万年之前就为我筹划好了一切。
万年之前,当父皇毅然选择武道突破时,谁的心里都没有万全把握,就在我们都为父皇担忧时,父皇的师父站了出来。
师公当时同样是琉璃境巅峰,他说自己这把老骨头留在人世间没什么用了,还不如在死之前发挥下余热,给自己的爱徒探探路。
我们自然是全力阻止的,但师公的脾气和父皇一样执拗,说什么武者要光明正大的死,绝不苟且偷生地活,还说当了一辈子武者,到头来不看看武者的桎梏是什么,他到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些算不得什么理由,他这个做师父的,把徒弟护在身后一辈子了,即便现在徒弟青出于蓝,但他护犊子的心自始至终没变过。
眼看师公执意如此,父皇也只好答应,但他和师公约法三章,务必要听自己的安排,师公口头答应,谁知三日后便不吭不响引动了雷劫。
师公站在雷云之下哈哈大笑,说他一个将死之人,那些天材地宝、武器防具还是不要浪费了,还美其名曰武者就是要用一双拳头打出一条生路。
雷劫如约而至,看着滚滚天雷从天而降,师公以肉身硬抗,那时的我备受震撼。
人在自然面前,在天道面前,竟是如此渺小。
雷劫的威力比想象中更加强大,师公也从最开始的嬉皮笑脸转为严肃对待,毕竟有史以来无人能够打破武者的桎梏。
师公自然也不会成为第一人,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必死的心,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徒弟探索出更多的情报。
攻击、防守、躲避、逃避、运用自己的防具抵抗、服下灵药坚持,师公用尽手段,同时向父皇传音。
我看到父皇眼中噙满泪水,这时的他不再是武域的掌权者,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武皇,他仿佛回到了刚刚拜师时的样子,小心谨慎、全神贯注地在聆听师父的教导。
遗憾的是,这是最后一堂课。
雷劫似乎没有止境,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声势和威力反而越来越大,一开始只是零星的闪电从天而降,到最后,雷电开始形成光柱,不知师公是无力躲闪还是无法躲闪,一道道光柱将他打得皮开肉绽。
不出意外,师公失败了,身陨当场,整个身体都在天雷之下化为灰烬,所有人在原地默哀。
父皇看着天上渐渐散去的阴云,一如师公用生命为他的前路拨开了迷雾。
从那之后,父皇就开始为自己的突破疯狂做准备。
我曾经问过父皇,为什么要如此坚定地选择武道,是不是被人捧上神坛后的不得已?
那时的父皇,不仅是天下武者心中的榜样,更被誉为脱胎境下第一人,但世人不知道的是,父皇的实力要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强大,死在他手上的脱胎境,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父皇却对我说,他是没得选,因为神道的路,他根本看不上。
他说,如果成为神,是需要靠别人的信仰而活,那这样的神,不当也罢。
他说,他的一生已足够精彩,单纯的长生对他而言,只是苟活。
这就是我的父皇,他永远那么自信,没有什么问题能够难住他,好似他生来就为打破记录而存在,从不满足于现状,挑战着一个又一个极限。
正如他所说,当一个武者失去了自信,那么他同时也就失去了向上攀爬的资格。
经过整整三年的准备,三年里,父皇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做出了自认万全的准备,而我也在三年里,修炼到了琉璃境巅峰。
为了能够充分地应对雷劫,父皇想出了两条对策。
第一条,是以正常的方式迎接雷劫,靠自身的积累,再借用阵法、武器、防具、丹药等外力,硬抗雷劫。
这条路,师公已经走过,但父皇说他会比师公走的更远,如果连他都成功不了,那么武道当绝。
他还是这么自信,但我相信他的判断,如果什么事连父皇都没做到,那么他人就更别说了。
我就是如此盲目地崇拜。
第二条,则是以拔苗助长的方式,强行醍醐灌顶,将实力提升到脱胎境的层次,以此来对抗雷劫。
这第二条,就是父皇为我准备的。
为此,他打造了太极池这个阵中阵,内套在覆水封神阵中,自成一方天地。
为此,他搜遍天下寻来了血灵太岁这件天地至宝,传说只要有一丝灵魂还在,血灵太岁都能蕴养完全,再塑肉身。
为此,他找到天下顶级的工匠打造出武域军印,将千万武域将士的英灵封印在内,这样不仅可以守卫我的安全,一旦我武道突破失败转修神道后,他们也会助我成神。
父皇竭尽全力为我铺好了后路,但他却从未给自己想过退路。
或许是他有打破武道桎梏的信心,或许是他抱着不成便成仁的决心。
在父皇选择突破的前一晚,他和母亲与我彻夜长谈,我想要留下来陪他,可他执意不肯。
他说他这一生,朋友不少,但仇人更多,如果突破失败,武域失去了他的庇护,那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黎民百姓或许会成为各路神明提取信仰的工具,但至少性命无忧,可我与母亲还有其他的亲信,则一定会被人除之后快。
他说他的亲信现在都已被安排好,远离了武域,也给我想好了后路,但唯独亏欠了母亲。
可我看着母亲面带微笑的脸庞,看着她眼里的坚定,我知道她绝不会离去,她要和父亲同生共死。
听着父皇的叮嘱,母亲的安慰,我泣不成声。
在那一刻,我劝父皇放弃突破,什么武道神道,都不如一家人在一起珍贵。
他笑着摇摇头,跟小时候一样摸着我的脑袋,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又说了。
他带着母亲将我送上太极池,把我安置在玉棺中,笑着对我说:“妮子别怕,睡一觉爹爹就来接你!”
失去意识前,我看到的是父亲微笑中透露的期盼,母亲微笑中流露的不舍。
然后我陷入了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