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年伊始

除夕之日，夜幕降临。

绿洲湖泊旁，吊脚楼露台上，红泥火炉烧得通红，几壶老酒浸在热水中，散发香气。

小方桌上珍馐满盘，各种兽肉、灵果不胜枚举，陆离和武岚晴相对而坐，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陆离看着桌上的佳肴，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吃上这么丰盛的年夜饭，换作以往，桌子上连鸡鸭鱼肉都摆不全。”

“记得有一年，风雪很大，正吃着年夜饭，房顶塌下一块，桌上的吃食被盖上一层厚厚的尘土，就算这样，也没舍得丢掉，用水冲了冲接着吃，虽然没有味道，但我们依旧吃得火热。”

陆离回忆着，嘴角挂着笑意，但武岚晴哪能不知，自己这小师弟是想家了。

“以后的年夜饭，师姐都陪你吃，这里就是你第二个家。”

陆离微微一笑：“师姐，还没听你说过你小时候的事呢！你和我一般大的时候，怕早就不是泥塑境了吧！”

“我啊……我的人生才枯燥的很……”武岚晴望着湖面追忆，“生来便是武域的公主，被亿万人捧在手心，不知道什么叫贫穷，不知道什么叫挫折，也不知道什么是失败。”

“当然，我也没什么快乐可言，走动哪里都是不离身的护卫，每天不是在修炼，就是去修炼的路上，和你受到封神碑冲击，强行开辟丹田不同，在武域，所有的孩童都要从凡人的功夫练起，没有三五年的功夫，根本别想着开辟丹田，所以我的童年回忆起来，就只有不停地修炼。”

陆离听到这话，不禁咋舌，没想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就走了捷径，而且不止武道，开辟泥丸宫同样是因为丹药，这样想来，还真是惭愧。

“小的时候，我认为父皇就是天下最厉害的人，想着长大就必须要和父皇一样，另外，我顶着武皇之女的头衔，也不敢放松，生怕给父皇丢脸。等大了以后，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知道父皇为了武域的安定，劳心劳力，所以就想着快快强大起来，能为父皇分忧解难。”

武岚晴说着拿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但事实证明，我一直生活在父皇的羽翼下，如今接手武域，却什么都无能为力，若是他看到我如今这副模样，怕也是要失望吧！”

看着武岚晴的情绪略有失落，陆离拿起酒壶给她斟满，说道：“师姐，你是把目标定的太宏大了，武域要复兴没错，但也得一步一步来，你看看这绿洲之内，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笑容洋溢，这难道不是你的功劳吗？如果没有你，他们现在可能还生活在坟岭的奴役下，生死不知。”

武岚晴被逗笑：“你可别捧我了，我自己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干的事还没伏家一个管事干得多。”

“能借他人之力为自己所用，也是一种能力，况且你是领头羊，哪有领头羊还需要干活的！”

“油嘴滑舌！”武岚晴瞥了陆离一眼，“最近修炼的怎么样，我前几日差人给你送去的灵物你炼化了没有？”

“那必须是炼化了！”陆离说着撸起手臂上的衣服，然后两条小臂交叉撞在一起，发出砰砰闷响，“武道已经炼肉小成，神像也有一半化作实体。”

陆离的泥丸宫内，神像静静盘坐，上半身还是凝实的光影，但下半身却变得如泥塑一般，虽然不太好看，但给人的感觉却更为坚实。

武岚晴点点头，转而问道：“我听护卫说，前两日你被一个沙蝎打败了，怎么回事？”

“本以为守式能够防御住沙蝎攻击的，可哪知道它的尾钩贯穿力那么强，还附带毒性，僵持之下，毒性发作，我就败了。”

看着陆离悻悻的样子，武岚晴告诫道：“一定要记住，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守式最重要的，是对气血的控制，就如这样。”

武岚晴伸出手臂，血气在手臂上不断变换，一会如铠甲覆盖手臂，一会如手套包裹手掌，最后甚至凝聚为一根细针，被武岚晴轻轻一弹，就贯穿了地板、地基。

陆离能够感觉到，无论气血如何幻化，总量是没有变的，武岚晴紧接着说道：“面对不同的攻势，就要用不同的方式应对，用最小的损耗换来最大的效果，就比如沙蝎的尾钩，如果将气血覆盖全身进行防御，那就是在浪费，点对点的攻击，就点对点地防御，当然，这需要判断，和崩式一样，需要在实战中不断积累经验。”

经过武岚晴的点拨，再加上这十几日的沉淀，陆离犹如拨云见日。

“师姐，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经师易遇，人师难遇了，你这一番话，就省去了我不知多少日的苦修。”

“你现在说话咋还一套一套的！是不是伏夏那家伙教你的？以后离他远点，我最见不得那些张嘴闭嘴之乎者也的人，一点都不爽快。”

陆离苦笑，而远在云海州的伏夏更是打了个喷嚏：“这大过年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说小爷的坏话。”

酒过三巡，武岚晴看着陆离微醺的脸色，他怔怔地望着天空，眼神空洞。

“小子，想什么呢！”

陆离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悲，口中喃喃：“师姐，我想回家了！”

武岚晴神色一滞，但紧接着说道：“想回就回去，说不定你爹正在等你，再说你现在有泥塑境的实力，在俗世中也足以自保！”

陆离半晌没有说话，他想回家，但也怕回家，因为家里不在有父母在等待，甚至连家都不会有，迎接自己的只会是一片废墟。

都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家人现在是不是就在天上正看着自己？

陆离起身，站在露台边缘，他看着漫天星河，大声喊道：“爹！娘！爷爷！我现在过得很好，我现在有师姐，有朋友，他们都对我很好，你们不要担心……不要担心……”

说到最后，陆离蹲下，泣不成声，武岚晴来到他的身旁，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颅，没有说话。

武岚晴同样眼含热泪，棺中沉睡万年，醒来物非人非，陆离视她为师姐、视她为老师，但陆离又何尝不是她的精神支柱，似乎只要武极法相的传承还在，那么武域就在、父皇就在。

夜半子时，一朵朵烟花升起，将绿洲照得透亮。

又是新的一年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