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婚前夕:朝阳
紧接着,两名姑姑将最为庄重的圆领蟒袍展开呈上。
蟒袍以朱红为底色,精致的蟒纹集于肩、背、前胸、双臂、下摆,世人多称之为“云肩通袖膝襕”。
毕竟是宫中织绣的衣衫,越罗穿着身上,只觉金蟒灵动、云海翻腾,震慑非常。
越罗哪里想到,金蟒并非是重头戏,一袭直领对襟广袖云锦大衫刷新了她对大黎国织造业的认知。
她曾听说过寸锦寸金的南京云锦,却在今日有幸将大黎云锦穿着于身。
烛火微澜,晨光熹微,一缕曙光透过窗子落在了案台之上。
暗织的八宝云纹宛若清波般裹挟着热烈如火的金乌在早风中荡漾,一时之间,流光潋潋,站在暗处的越罗好似将那天边刚刚泛起的云霞披在了肩上。
何等绚丽,何等烨目。
待双鹤彩纹并蒂坠金霞帔纳进云锦大衫,多宝青玉滴珠禁步挂上革带,礼服这才穿着妥帖。
“上翟冠。”姚司仪示意手下的人将首饰呈上。
越罗重新坐在了梳妆台前,她看见姚司仪捧起了一件点翠翟冠。
翟冠华美,上有牡丹、祥云、双鲤及并蒂莲花等点翠饰样,冠顶两侧嵌有一对口衔珍珠挑牌的金翟。
姚司仪将翟冠缓缓置于越罗发髻之上,自蒋氏手中取来此前华清琦赏下的嵌珠吉祥宝钗于翟冠两侧插嵌用以固定,再于翟冠底侧的金口圈外围以宝钿翠云珠花金纹锦带。
纤细的玉手拿起一枚坠珠金花耳坠,越罗将它小心翼翼地挂在耳上。
她微微侧过头来,烛光像是正被什么吞没,连同周遭的一切缓缓暗了下去。
天,已经亮了。
越罗在阿杳的伺候下简单用了些早膳,又经陶司仪的手补过妆面,端坐着等候下一步的安排。
越罗查看了婚礼流程,这才发现大黎国的婚制大体上与周制汉婚无异。
穿着厚重,越罗觉着有些疲惫,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她不住起身四处走上一走。
透过窗子,她的目光掠过越府的数堵高墙,墙头一抹抹热烈的鲜红正于风中飘摇,宛若碧水中扩散开来的一笔朱痕,逐渐与漫天云霞融在了一处。
不多时,金乌爬上云头,温煦的阳光将鲜红的颜色蒸煮,它们沸腾着,便如同一个接着一个进入越府高门的宾客面带喜色,却胸壑之下皆是波云诡谲。
越府上下逐渐热闹起来,蒋氏前去正厅待客,临行前叮嘱嬷嬷服侍好越罗。
身着柔粉衣裙的娜娅经由府上丫鬟指引踏进东澜苑门来。
“看新娘子喽!”
一名性格张扬的紫衣少女兴致勃勃地冲进东澜苑,不慎撞上了娜娅。
娜娅一个趔趄,差点儿便摔下台阶,幸而那紫衣少女眼疾手快,扯住了她。
紫衣少女知晓是自己莽撞冒犯了娜娅,故而连声道歉,待娜娅表示并无大碍,让她不要放在心上,紫衣少女这才抬起双眼打量起娜娅的容颜。
那是一双极其纯净的眼睛,纯净到未曾掺杂一丁点儿杂质。
“姐姐好生漂亮,可是西国大蛮的子民?”
紫衣少女两眼放光,天知道她有多喜欢美人儿。
“我的确是大蛮人。”娜娅微微一笑,“我叫娜娅。”
“在下危满月!”想是觉着正式,紫衣少女闻言敛起憨态,煞有介事地站直身子,抱起拳头自报家门。
话音落下,这名唤作危满月的小姑娘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挠了挠头,末了又脸上挂着为难的神色对娜娅道:“娜娅姐姐,真是对不住,我爹他喜欢打仗,而且最喜欢同大蛮打仗……如是这般……我却还是想与姐姐做朋友……”
她的父亲正是金吾将军危锦山。
“没关系,虽然我是大蛮人,但是我很喜欢大黎国。打仗是朝堂文武该关心的事,我们不过是国下小民,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
在父亲费南桥的教育下,娜娅活得亦是通透。
“我很高兴能和满月小姐成为朋友。”娜娅拉起危满月的手,两人一道向正房走去,“我与越罗小姐也是朋友,今日受邀前来参加她的婚礼。”
候在门前的阿杳见两人前来,先是见礼,而后入内通报。
听闻娜娅前来,越罗让阿杳前来搀扶,刚想迎出门去却被一旁的嬷嬷阻止。
越罗这才反应过来成婚当日自己不能随意出门,于是命阿杳前去将人引进来。
危满月一进门便松开娜娅,猫着腰一边探视一边往里头走。
越罗一眼便看见这行为有些“可爱”的姑娘,不住歪头看向她,还朝她笑着摆了摆手。
“越罗姐姐!”
危满月向来自来熟,见越罗温和可亲,赶紧上到跟前。
待看清越罗的脸颜,危满月愣了半晌,方赶紧道:“天仙姐姐定是还不认得我,我叫危满月,今年十六岁,我长大了要做大黎国第一女将军!”
危满月挽着极其简单的发髻,也未有簪带过多的发饰。
越罗细细打量危满月的穿着,确实相较其他女子穿着更为轻便。
“你一定能成为如你父亲一般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越罗看出危满月乃是危锦山的女儿。
危满月闻言嘿嘿一笑,又往前一步靠近越罗道:“越罗姐姐不仅长得像天仙,说话还好听得紧呢!”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被夸像天仙?
危满月左一个天仙姐姐又一个天仙姐姐叫得越罗不住飘飘然,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越罗朝候在一旁的娜娅微微一笑,随后示意阿杳将果盘端上来,呈到危满月面前道:“呐!满月妹妹多吃些喜果!我有些话要同娜娅小姐单独聊聊。”
随后,越罗避开房内的闲杂人等,拉起娜娅来到房内隔设的书案前。
“越罗小姐,您的字符翻译得怎么样了?”娜娅的目光落在了书案上的大蛮书籍上。
越罗摇头,道:“这几本书我怕是要再借用几天,另则,我想寻求娜娅小姐您父亲的帮助。”
本就翻译困难,又经由几日耽搁,越罗更加力不从心。
尽管越罗不想让其余人知晓符文的事,但事已至此,越罗不得不多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