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伤疤的由来
越罗脸上的红晕过了好一会儿才得以散去，戮青苏抬手以掌风将点起的灯熄灭，刚灭了两盏又将手放了下来。
“饿不饿？”戮青苏念及越罗白日里午膳晚膳都未曾吃。
不问还好，被戮青苏这么一问，越罗的小肚子当即叫了起来。
“我去厨房看看，给你做些吃的。”戮青苏将手放在越罗的肚子上，“乖乖躺着。”
未等越罗回答，戮青苏便推门而去。
他在门外打了个响哨，一个黑影便自屋檐上翻落于地。
“督主。”暗卫钱峰抱剑。
“留意房内的动静，我离开片刻。”戮青苏说着消失在关春留雪。
未曾想他还会做饭。
越罗本有些讶异，想起戮青苏也是吃过苦的孩子，又觉着不足为奇。
两刻钟不到，戮青苏便端着一碗面回到了正房。
越罗揭开碗盖一看，青菜肉丝，面上还盖着两个黄澄澄的荷包蛋。
同她前次做给戮青苏吃的一模一样。
“你现擀的面？”越罗夹起一筷子。
“面是厨房现有的。我不比你，擀得一手好面。”戮青苏实话实说，“况且现擀也来不及，我怕饿着你。”
戮青苏看着越罗吃下第一口，饶有期待地等她说话。
“这是我在大黎乃至在中-华吃过的最好吃的面。”越罗冲着他笑了笑。
其实味道很是一般，吃在嘴里极淡，没什么味道，可谁让是戮青苏亲手做的呢？
越罗哪里想到，味道极淡的面里也夹杂着戮青苏的良苦用心。
“你尚在病中，吃得越是清淡越好，我少放了些盐，味道该是很淡。”戮青苏知晓这面定是不合越罗口味。
“你待我上心，这便是天底下最好的调味剂。”越罗抿嘴笑着，认认真真地享用。
戮青苏只看着她看得出神。
“你都不给自己煮上一碗。”越罗吃着吃着动作一顿，她向来没有吃独食的习惯。
“我吃了晚膳，现下不饿。”戮青苏抬手伸向越罗的嘴角，轻轻擦了擦，“葱花。”
戮青苏用的是右手，越罗像是发现了什么，她此前一直以为戮青苏是左撇子。
“你不是左撇子？”越罗察觉，戮青苏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将熊皮手衣脱下，右手也用得更为勤快。
戮青苏看了一眼自己满是疤痕的右手：“我可从未曾说过我是左撇子。”
“可你的左手，无论是画画、写字还是做别的什么，都做得很好，甚至比你的右手更加灵活。”越罗道。
“皆是后天练就。”戮青苏又抬起右手揉了揉越罗的脑袋。
越罗点点头，又吃了两口面，到底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说：“你的右手……是如何受的伤呢？”
“年幼时遭遇了一场大火……在那场大火里烧伤的。”戮青苏黑如曜石的瞳仁一暗，一束转瞬即逝的悲伤宛若一颗陨落的流星。
指关节都烧变形了，这该有多疼啊……
越罗只觉心窝里生长的树木好似被人猛地砍下一刀，淌出血来。
鬼使神差，她拉起戮青苏的右手，细细地摩搓着那些疤痕。
一滴滚烫的眼泪溅在了戮青苏手背之上，戮青苏将手抽回，将越罗拥入怀中，也是一阵心酸。
可这心酸，不过瞬时，便被一股暖流冲散。
“阿罗，不要哭。”戮青苏捧起越罗的小脸，为她拭去眼泪，“不过是烧伤，早便不疼了，只是难看些。”
“我没有哭。”越罗嘴硬，转头继续吃她的面，吃着吃着她眼前又浮现起有关戮青苏被烧死的梦境。
她想起在抱事庭，她曾想，戮青苏这般宦臣，一经落马，下场定会极其惨烈。
她不再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前日在定安王府，王妃给我讲述了封疆王旧事……朝堂险恶，杀一名官、打垮一个氏族当真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越罗想起临出门前黎胭对她的警示，“眼下太后既是重用你又不得不防你，若是她想动你……我担心……”
封疆王旧事？！
戮青苏眸子一沉，黎胭这是何意？
“就现下朝堂局势而言，她若是动了我，便是自寻死路！”戮青苏很是肯定。
他是华清琦用来压制前朝不服她干政之文武的棋子。
在培养出第二个足够信任的心腹与第二批足够强大的势力之前，华清琦一旦动了他，前朝必定翻天。
她休想再稳坐太后之位！
便是黎禛的皇位，也将岌岌可危。
莫忘了，裴西暝那头还有个被关在冷宫的族妹，以及被圈禁在京畿的外甥赵王黎烨。
常年镇守广南的昭毅将军万战手里有十八万大军，他是裴西暝培养起来的人。
大黎举国锦衣卫人马共有十二万，加上东厂厂卫三万，戮青苏手里共有十五万人马。
锦衣卫、厂卫当中鱼龙混杂，全靠戮青苏坐镇压着。
眼下华清琦若是动了他，东厂及锦衣卫人心不稳，相信华清琦很快便会被裴西暝及朝中其他党派生吞活剥。
戮青苏打一接手东厂便明白，趟进这个烂泥潭，便是华清琦在断他退路。
东厂是什么地方？
是满朝文武夜不能寐想要端除的祸害！
他从踏进官场的那一刻起便被摆在了文武百官的对立面。
华清琦那时想，戮青苏进了东厂，便只有忠于她一条路可选。
她拿戮青苏牵制满朝文武，同时也借满朝文武牵制戮青苏。
戮青苏将大黎朝堂现下的形势在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遍，他看着越罗的眼睛，坦言道：“满朝文武中的确有很多人想将我杀之而后快，可他们不敢。
“眼下我若是死了，各个党派、各方势力无人压制，必起内乱。
“若是给了大蛮可乘之机占我疆土，届时他们便是大黎的罪人！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戮青苏明白这是黎胭的言语使得越罗多想。
“阿罗，你放心，我……”
我说过，即便是我死，死之前也会保你周全。
话到嘴边，戮青苏又将它咽了下去。
再度翻出唇齿时，却变成了：“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荷包蛋是溏心的，越罗咬了一口，蛋黄淌进了面汤里。
越罗嚼咽得很慢，昨夜的记忆正在一点点回流。
“你发誓。”
戮青苏依言举起三根手指：“我戮青苏发……”
“好了，逗你的。”越罗伸手按住了他的双唇，“我才不要听什么天打五雷轰、穿肠肚烂不得好死。”
我怎么舍得呢？
正当越罗要将手撤回，戮青苏却将它抓住，一根一根手指细细地吻。
越罗：“……”
这不会是什么怪癖吧？
越罗察觉自己一旦同戮青苏单独相处，不是正在被亲便是走在即将被亲的路上……
“亲……够了么？”越罗紧了紧另一只手里的筷子，“我的面……还未吃完呢。”
“不够。”话虽如此，可戮青苏还是松开越罗的手，以一种越罗此前从未见过的平和眼神注视着她。
很是平和，却极富侵略性。
以至越罗“唰”地便红了脸，且有几分慌乱地回避开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