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盘古山下神话扬 文中主人始登场
在伏牛山脉和桐柏山脉交汇处有一座盘古山。盘古山上有五代时期建的盘古庙。传说此山是人根始祖盘古开天辟地的地方。从盘古山北麓的石缝中涌出的山泉形成了河流,因发源于盘古兄妹滚磨成亲的磨山而出名,被当地百姓誉为“生命之源”,即为清代泌阳县志记载的蔡水河。由于河水清醇甘洌,后来人们称它为甜水河。
甜水河环绕处有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村庄,村东头有一个保护完好的大碾盘,当地人称它为盘古碾,是盘古神话传说中盘古爷盘古奶碾米打谷的石碾。为了感恩盘古爷盘古奶捏泥造人,繁衍人类,辛勤耕作,供养盘古儿女之功,上天在该石碾中间嵌进了一个金小虫暗中帮助盘古爷盘古奶,他们来这里打谷碾米时,一斗稻谷能出两斗米,米面源源不断地往下流,吃不尽用不完。
后来下乡蛮子哄骗村民将金小虫掏走,成了一个罕见的空心碾,从此石碾失灵,被遗弃在村头打谷场上。后来人们称这个中间穿透的石碾为穿心碾,这个村庄也因此得名穿心碾村。
穿心碾村,山环水抱,山在村中,村在山中,青一色的土坯草瓦房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村西头依山傍水住着一户李姓人家,三间坐北面南的土坯草房,一个面西的像个窝棚一样的草屋内盘着土坯的锅灶,灶旁有一个用土坯支起来的擀面、切菜的案板,桌旁有两个放粮放面的瓦缸,灶后堆放了烧火的柴草和一些杂物。院子里桂花树下放置了一个不太规则的石桌几个做凳子用的石墩,主屋的窗台上有一个母鸡下蛋的草窝,草窝下靠墙 处有一个鸡窝。没有院墙,只有一片竹子半围着院子,是天然的影壁墙。阴阳先生说这里是人丁兴旺之地。
这家的男主人叫李麦旺,五十多岁,读过几年书,也称得上这山村里的文化人。生有三个儿子,这里有“撞名”的习俗,因为出门见山,生老大时是“辰时”,李麦旺出门看到日头照得山尖金光闪闪,故跟大儿子取名“金山”;生老二时是“亥时”李麦旺出门看到一轮圆月映在山上,山石泛着银光,故而跟二儿子取名“银山”;生老三时是夏初的“巳时”李麦旺出门看到了山上林木葱茏,故而跟三儿子取名“青山”。在三个儿子当中李麦旺最疼爱的是他的小儿子青山。
青山先天不足,后天又营养不良,生得又瘦又小,穿着鞋勉强够一米六零,瘦长脸,高鼻梁,眼睛不大挺有神,身材不高挺匀称,衣服不好挺整洁,爱说、爱笑、爱动、乐观豁达、热情奔放、仁义孝顺,一般情况下不悲观厌世。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一个春末夏初的早晨,朝霞托着一个大火球钻出黛青色的山峦,透过山巅的树林以强烈的射线组成的扇面照射着盘古山下的山川大地。山间云雾缭绕,河里水雾腾腾,受日光折射,云水之间一道彩虹飞架,宛若仙境一般。
李麦旺从自留地里劳作回来,开了窗的烂鞋子上、裤管上沾满了泥土,洗的发白的湖蓝色粗布衣裹在他中等偏瘦的身上,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被艰辛岁月刻上去的蜘蛛网般的皱纹,深眼窝里的双眸熠熠放光。他洗去两手泥土又随便洗了一把脸,走进灶房掀开高粱杆的锅盖,去吃小儿子做的早饭,不料还是冷锅冷灶。他到堂屋侧房一看,小儿子青山还在呼呼大睡。
他很生气地嚷道: “青山,我不是让你在家做饭吗?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你怎么还在睡懒觉呀?”李麦旺吞咽着唾沫肚子咕噜噜直叫,真想一把扯下青山的被子把这个臭小子揪起来,但最终想起了什么还是把刚燃起的火给无声地熄灭了。
青山自知理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揉揉麻糊眼,三下两下穿上衣服,就往灶屋跑,弄了红薯干洗吧洗吧放锅里,从大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锅里,然后放上高粱杆的篦子,从馍篓里取出红薯干面掺高粱面的窝窝头放在篦子上 盖上锅盖 ,用火柴点起柴草开始烧火做饭。
李麦旺斜倚在床上,把土坯床腿上层的一块土坯也给弄掉了,高粱杆做成的床板也耷拉了下来。李麦旺把掉下来的土坯给磊上去,在高粱杆床板上铺了麦秸做的草衫子,晃荡了一下床铺感觉稳固后掂起青山的被子,准备拿到院子里的草绳上去晾晒,一股奇腥味扑鼻而来,他看到了被子上点点精斑印上去的地图,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哎!这大麦不熟小麦先熟了,哎,都该找媳妇儿了。”
李麦旺连连叹气,几十年又当爹又当娘屎一把尿一把含辛茹苦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好不容易给部队当兵的老大张罗了媳妇儿,他像燕子一样出了窝。老二银山也二十大几了 ,傻傻地在公社的水利工地干活,媒人多次上门提亲,由于置办不起彩礼,亲事一黄再黄,老二还没娶上媳妇儿哩,这小儿子青山又到了娶亲的年龄,罗锅上树前(钱)缺,什么事也办不成,麦旺老汉愁得眉心像深耕过的地沟。
青山不满半岁时,母亲就不在了,是因为家里唯一能带来财气的猪娃让她给弄丢了。夫妻两个为此拌了两句嘴,青山母亲又愧又气服毒自尽了。李麦旺觉得愧对妻子、儿子终身未续弦。
李麦旺坐在床沿上,往昔的情景像幻灯片一样在脑际浮现:
床上躺着死去的妻子,青山伸着两个手臂哇哇大哭要扑向妈妈吃奶……
乡亲们可怜这个正吃奶的孩子,浦乳期的母亲们省下一点奶水轮流着喂这个没娘的孩子……
夜里孩子哭闹要吃奶,李麦旺做米糊糊喂孩子,冷热稀稠掌握不好,孩子不适应吃饭要吃妈妈的奶,哭哑了嗓子,直哭到精疲力尽睡着为止……
青山会跑了,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李磊要干农活,还要做家务,照顾一家老小吃、穿、拉、撒、住。大儿子金山的衣服鞋袜都是亲邻们帮着做的,金山穿过,银山穿,银山穿过轮到青山穿时已是补丁摞补丁了,鞋子轮到青山穿已没了前掌和后跟只能当拖拉板了。青山上学的时候,冬天托亲戚给做一双新鞋,青山简直像过年一样,高兴极啦,舍不得穿,把鞋夹在腋窝下,光脚到学校才穿上,放学走出校门再脱下来,踩着泥泞、冰雪回家,双脚冻得红肿张着血口,冻疮流脓……
冬夜漫长,兄弟三个盖一床被子,你拉我拽冻得直哆嗦。青山是个机灵鬼,跟生产队牛官打得火热,钻在喂牛的麦草堆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夜。
冬天从来没内衣穿,都是空筒子棉袄和棉裤。头发绣的像个山喜鹊的窝,上面粘着麦糠和草屑。头上、身上都生了虱子,在牛屋烤火时,脱下棉袄烤一烤,虱子落在火里像爆豆子一样噼噼啪啪直响,衣缝上像微型的白色小灯笼一串一串的都是虱子卵……
……
“爹,饭做好了,您过来吃吧!”青山走到堂屋门口恭敬地叫爹吃饭,把李麦旺的思绪从回忆中拽了回来。他用干树皮一样的双手抹去从眼中渗出的泪水,吸溜吸溜鼻子,眨巴眨巴眼睛起身来到灶屋。
青山虽然近来诸事不顺,心烦意乱,但也能体谅父亲的难处,风卷残云般把窝窝头和红薯干稀饭吞咽下肚,镰刀放进箩筐里,挎在臂弯上,跟老爹打个招呼,就去地里割草了。
此时,已日升三竿,天空云开雾散,瓦蓝瓦蓝的天上飘动着少许天鹅绒一般的白云。阳光把他镶嵌在黑瘦小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刺得眯缝起来。
生产队牧翁把牧羊鞭甩得啪啪啪作响,几十只山羊在村中的山坡上咩咩咩地叫着攀岩吃着槐树叶子,和生长在石缝里的草;三三两两的牛官在小片的土地上扶犁耕作;鸟儿在空中唧啾,大白鹅在甜水河畔边吃水草边引颈高歌;灰黑色的野鸭,混在家鸭堆儿里呱呱呱地边嬉戏边捉鱼虾蟹虫吃;村边找食吃的大公鸡伸长美丽的脖颈开始叫晌了。甜水河畔演奏着人与自然和谐的美妙乐章。
田里大麦将要成熟,弯着金钩似的脑袋摇曳在田野里,小麦顶着细碎的花正在授粉灌浆,豌豆攀附着大麦层层开满了五彩的花朵生出了鲜嫩的豆荚。
如此山水田园风光青山司空见惯,尤其心境不佳时审美也疲劳了。
那个年月,小草刚一露头都被猪牛羊,鸡鸭鹅吞噬光光了,有少许畜禽不吃的黏嘴的、带苦味的藤蔓植物也被社员割去沤了肥料,一些长在路边和山岗上的白草片、节节草也被半大男女娃子们拾柴 刨得净光。青山东跑西颠也没割到多少草,太阳火辣辣地晒得他浑身冒汗。再加之他情绪低沉,索性找了一片豌豆地,躺在豆垄之间呼吸着夹杂着泥土和豆花芳香的空气顿觉凉爽惬意。豌豆秧碧玉一般鲜嫩欲滴,层层叠叠绽放着紫色的、白色的花朵,梢头还有少许含苞欲放的花蕾,最下层豆荚已生的饱满可以吃了。他品着鲜嫩香甜的豆角,使他忘却了一切烦闷,他陶醉其中,慢慢地睡着了。
睡梦中感到鼻子、耳朵痒痒的,青山以为是毛毛虫钻进他的耳洞和鼻洞里,机灵一下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个丑妮子在用狗尾巴草刺激他的耳鼻。
青山温怒地夺过狗尾巴草,拽吧拽吧扔到地上瞪大眼睛说:“你那么大个妮子了,怎么像个跟屁虫跟在男生的后面,不怕人家说三道四吗?”
丑妮子嘿嘿一笑红着脸捏着辨稍低着头扭动着上身大着嗓门说:“我就是个跟屁虫,你到哪儿我跟到哪儿。”然后又撅起嘴,小声嘟囔说:“俺妈要让我跟我大哥换亲,我不愿意。青山哥,我喜欢你,我要给你当媳妇儿,我不要彩礼。”说话间脉脉含情地注视着青山观察着他的表情。
青山哭笑不得,猛地坐起身,双手触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表情怪怪地结结巴巴地说:“你可别…别瞎胡扯呀!平时看你年龄小,又傻傻的,我一直把你当邻居妹妹看待,我可从来没往这上面想,你可别自作多情啊!”
“我知道你家没钱,我一分钱的彩礼都不要 ,让你白捡个媳妇儿还不乐意吗?”丑妮子动情地一把抓着青山的手偎依在他的怀里不无娇羞地说。
青山第一次接触女孩子的手,第一次感受到了女孩子的温度,瞬间似乎有点儿青春期的冲动,全身都在颤抖。但须臾之间就抑制住了。心想,丑妮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人,做哥们儿可以,做媳妇绝对不行。自己也不打算娶她,不能有非分之想,于是抽出手,用双手推开妮子说:“咱们俩个根本不可能有戏。你一米七多人高马大,我一米六零又瘦又小,你感觉般配吗?你赶快走吧,若让人闯见了孤男寡女在豌豆地里……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说着手往外摆动,示意让她离开。
此时,丑妮子脸羞得像下蛋鸡的鸡冠子从发际一直红到耳根和颈项,感觉受到了极大的屈辱,眼泪吧嗒吧嗒滴在地上。
青山看不得女人流眼泪,有点同情起妮子来,于是温和地说:“好妮子,咱得面对现实不是吗?哥以后还会像以前一样关心照顾你的,只是不要再提做我媳妇儿的事了。”
丑妮儿是她家里人叫的,农村有个习俗孩子的名字越是不雅,孩子越皮实。她妈就生这一个闺女其他都是男孩儿。自然就娇惯她,这么叫是让她泼皮好养活。后来大家也就跟着叫起来了。其实她生得高大俊美,性格有点儿像杨家将里的杨排风。从小就喜欢跟男孩子一起爬高上低,舞刀弄棒地玩儿。
丑妮子丢下一句话:“我这辈子幸不幸福责任都在你!”然后自觉没趣儿身体一倔一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