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水
五、下山
“你作何想？”
“不知道是脆弱部位还是力道的堆叠，但是我大概能够明白您说的意思了。”
一面对我的问话，如此答道。
我再找寻了一块圆滑的石头攥在手中，试图找到些什么感觉。
到底是什么呢？万事万物最终都会回到圆的轮回之中。
还是说我的力量虽然有所增长，却仍旧像是一支离弦不归的箭，终有穷尽之时。
而真正的力量却要如同回旋镖一般，投出又会回归，形成一个闭环以此来达到用之不竭？
唯有领悟到此处，才能够真的定下这拳桩的第一步吗？
亦或者，是要将我自己视作一枚圆滑的石头，受力内而均分，外出劲而牵一发动全身？
我循着感觉拧动自己的身子，不用想动作也十分奇怪，但是我只是遵循这心中的感觉。
宛如初生的小蛇一般，奋力地拧动着身子，很慢，全身上下却都沉寂着爆发的劲道。
一股微凉的气流在我的身体中游走，它像是有节奏般，顺应着这山坡上的晚风，石壁下的瀑布，在我的体内舞动，渐渐沉寂。
我像是忘记了，也沉下了体内那如雷蛰怒的劲道，将它真的融入我的血脉与呼吸之中。
柔弱无骨，甚至有些飘飘然，我好像再次变回了当初的那个普通人。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我像是被遗落在外的蛇蛋，破壳而出之后循着气味亦步亦趋地爬向本该属于我的温暖巢穴。
水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渐渐能够感受到那清凉的雾气扑打在我的身体上，世界仿佛又变得明亮。
击打在身上的水滴数量越来越多，我自然是数不清。
水流势大力沉，我没再躲避，也没再卸劲，只是任由它将我的身子压沉，将我的手臂压垮。我继续拧动着身子前进，抬起脚落空的感觉让人难免有些忐忑。
但是我忍住了心中的恐慌，终于在脚底再次感受到了那温凉光滑的石壳，不过这一落点显然不对，我缓缓挪移，就像睡梦中的人翻转身子。
一步又一步，我像一个攀登悬崖的人，心怀忐忑却又强行压下地走过了这短短的距离。
赤脚再次踩在草地上的时候，那微微扎脚又转换成柔软湿润的感觉。
水滴点点地从我的身上落下，晚风也带来了不少凉意。
深深的一口气呼出，眼前是黑夜下的高坡，远方是亮起了点点火光的城镇，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从前待过的灯火通明的世界，又或者其实是我忘记了高山上俯瞰城镇时的景色。
那可能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吧，虽然我的身体再次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但是我的心却已如枯槁。
我缓缓品味着这种玄奥的感觉，它就像是梦醒时贪婪地想要记住时的那样，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完整地记住，最后只剩下一些波澜壮阔的片段。
但是后来我又释怀，也许这就足够。
万事万物化为一个圆，我是圆，石头也是，那水流亦然。
有了这样的感觉之后，我开始寻找三者的平衡，拳桩变得不再是问题，就此定下，我也能够熟练地龙行虎步。
时间总是恍然，不知觉已经来到了家族大比的前两天。
是时候下山了，我心中无悔。提前一天了解是否有什么变化，以早做准备。
纳戒中的食物也吃得差不多了，不过城中的百姓应该也认不得我了，虽然我曾经豪气地买了很多馒头，但是我的变化实在太大。
如今我已经是一个面容坚毅、棱角分明的少年。
“进城要交十个灵石。”
卫兵还是当初的那两人，不过我和一都是那种大众脸，并不存在被认出来的情况。
城中还是热闹的景象，人们都为了生计而奔波着。
我曾经想过，这样的热闹是不是大同社会的存在呢？
人们应该是为了生计而奔波，还是为了梦想而奔波呢？
老一辈的人说，我不知道什么梦想，我只想撑起这个家，不能让家人们饿肚子。
年轻人们说，我也不想如此，但是没有钱寸步难行，还有人等着我们照顾。
也有人说，我不愿如此，生活是很重要，但我不想就这样结束了一生。
我所做的一切，当真有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些吗？
我不自觉地笑了，来到一个瘦弱大爷的馄饨摊子前。
“大爷，还有馄饨的话，煮两碗吧，多谢了。”
软烂的馄饨入口即化，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煮了很多年。
我以为我已经心如槁木，可是感受到身边人来人往的潮流，还是难免恍然。
我没有说什么，轻轻叩了一下桌子，放下一块不显眼的灵石。
一处矮房前，两个老头正对峙着，这场景我感觉无比熟悉。
可是它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我定睛再看，确实没错，那就是象棋。
两人的周围也围了一些休息的过路人，指点的声音从未停歇，只在落子的那一瞬各有所感。
“将军！”
其中一个老头摸着自己的长髯露出得意的微笑。
这次轮到他的对手错愕了，那表情像是充满了懊悔，脸上的褶子都被摇晃开来。
“哎呀...哎呀！实在是没想到，落子无悔。是我输了！”
众人见此也是长吁短叹，想不到胜败竟在一合之间便逆转如手。
“我看未必，不过一将耳，胜败还未有定。”
这种时候就是出风头的时候了。
走近之后我才发现这象棋当真和我前世之时一般无二，莫非这个世界早已经有了穿越者吗？
他们的残局出自一本棋谱，不过即便在棋谱之中，这残局也是很后面的高难之局了。几乎没人能够一眼想到如何破局，如果不是我前世没事干的时候把象棋软件的残局全部过了也不会想到这一手。
“毛头小子，口出狂言，看你年轻，也就不怪你了。”
长髯老头自然是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我对此也只是默然，手下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