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人间
砰的一声,一个花瓶砸在了布衣荆钗的瘦弱女子头上。
女子一声不吭翻倒在地,血缓缓地自她额角渗出,好大一个血洞。
周围响起几声惊呼,随后沉寂。
破旧杂乱的柴房中,女子被胡乱地丢弃在一堆充当床铺稻草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说明她不是一具尸体。
月色透过柴房破旧不堪的窗户射了进来,照在瘦弱女子的脸庞上,忽然,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又伸出细瘦无比的胳膊瞧了瞧,眉头轻蹙。
啧,胳膊跟烧火棍儿差不多粗细,这具身体的资质,真不怎么样啊!
她慢慢支起了身,倾听了一下周围的声响,能隐约听到屋外猪圈里猪的哼哼声,也能听到蝉鸣,是夏天。
她还想再了解得细一点儿,但这具身体失血带来的头晕让她难以思考,她只能恹恹地靠在稻草上,沉入了短暂的睡眠,或者说,昏迷。
梦境悲伤沉郁、狂野杂乱。
当她自梦中醒来,她对自己的身份已经有了完全清晰的了解。
自己这是飞升未成,被雷劈回了修炼之前啊!
唉!她沮丧地揉了揉脸,努力回忆这个时间段会发生什么事。然后,她就生气了。
谢林月,这是自己的名字,也是这具瘦弱身体的名字。没错,她不是她,她是那个被砸在她脑袋上碎掉的花瓶——那是她之前容身的地方。
哪个天杀的把自己困在这个花瓶里,却也无从考证了,她只知道,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拿花瓶砸她的,是谢林月的亲弟弟,砸她的原因,是因为她胆敢从夫家逃出来,丢了他们家的脸!
可是她所嫁的夫家,又是个什么样的虎狼窝啊!
不行不行,自己得想个主意,在夫家找过来之前赶紧跑路。
没错,谢林月的那个怨种弟弟已经跑去通知他亲爱的姐夫了,她的丈夫明天就会上门来接她!
上一世她就是被这个渣男给接回去了,又不得不过了一段不是人过的日子。
那渣男是和弟弟同窗的秀才,在这片穷乡僻壤之地,相貌算得上出众,家境也是小康。若不是弟弟曾与他同窗的话,自己这个农户女是没机会被迎娶的。
也因为这样,弟弟总对谢林月摆出一副恩赐的模样。
好在那渣男渣得清新脱俗,虽然娶了她,却没碰她一指头。
谢林月前世曾以为那是渣男对她的尊重,后来才弄明白,渣男一开始娶自己,是为了兑现一个赌约……
而在二人定亲之后,这渣男却又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搭上了知县家的千金。
渣男是想悔婚的,可那个时候弟弟跟他关系很铁,婚礼终于还是如期举行了……
大概得不到的一定是最好的,知县千金对渣男越发上了心,甚至特意跑过来向谢林月耀武扬威,宣布她的丈夫已经送了她一顶帽子,绿的。
回想起这些事吧,对于一个修士来说,真的就只剩下厌烦。
记得当初自己是趁机敲了对方一笔,以小白花的招数拉着渣男和千金坐在一起谈了谈,拿到休书,“卖夫”出走,从此浪迹天涯,开启修炼狂人的一生……
打住,前世的自己太弱小,必须从一点点灵气开始累积修炼,但从前世归来的自己,那可是手握各种旁人所不知道的特别消息,随便到哪里去找一个宝藏就够让自己走上仙途了,又何必受这对渣男渣女的鸟气?
走走走,赶紧走!
谢林月立刻盘腿坐下,气运丹田,吸纳灵气,好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修复一点儿。
走前世走过的路,果然进展速度很快,不一会儿,谢林月就觉得头部的剧痛大大缓解,原本因为失血而模模糊糊的视觉也好了不少。
她试着站起身,抽了根粗壮的木棍当拐杖,试着走了几步,虽然还有点儿晃,却也不是无法行动了。
于是,她拔下荆钗,从门缝里伸出细瘦的手,拨开了锁着柴房门的挂锁。
谢林月推门出来,警惕地往四处瞧了瞧。
正如记忆中那样,这是一个农家院,围墙低矮,院内总共也就三间瓦房,侧面一间柴房和灶屋,紧挨着家中的猪圈。
借着微弱的天光,谢林月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确认还比较方便行动,当下就拄着拐杖准备出发。
可是忽然,上首屋子中响起了一位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询问声:
“谁呀?是谁在院子里?”
谢林月脚步一停,缓缓转过头去。
随着询问声,那间屋子的门扉已经打开了,一个双目紧闭、形容瘦弱的老妇人拄着拐杖慢慢摸了出来,似乎是试探,又似乎是笃定,开口说道:
“阿月啊,是你吗?你醒了?你……还好吗?都怪娘病得太厉害,拦不住你弟弟……”
说着,原本已经浑浊不堪的双眼中又落下泪来。
谢林月轻叹一声,老娘呢,论理没有什么大错,确实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只是病了,病得无力挟制弟弟,甚至已经快要无法自理了。
可是,弟弟不是一天就变成这副模样的,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更不是第一次被他揍。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病成今天这个样子呀,她也只是在一旁瞧着而已。
谢林月想着,向后退了几步,跪下向老妇人磕了个头,轻声道:
“娘亲,你自己保重,女儿若逃出生天,再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若是女儿一直没有回来,您就当女儿已经死了吧!左右您有弟弟,他既然已经考取了秀才,那哪怕是为了孝道,他也不会不管您的!”
前世就是如此。弟弟这个秀才后来没能继续考取功名,就在村里当起了私塾先生。
再后来,他娶了村长的女儿,日子过得还不错,只是他们两口子虽然管老娘,却也只是给口饭吃,没有把她当作老太太供起来。
可即便这样,若是比起目前必须抓紧修行,也就是要处处冒险的自己,老娘的日子至少还是安稳的,没有性命之忧。
想着这些,谢林月吃力地拄着拐棍起了身,喘了两口,转头向着院门外走去。
老妇人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忽然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接着,便哭天抹泪地大喊起来:
“哎呀,老太婆快疼死了都没人管啊!救命啊!啊哟,痛杀我了!哎呀呀呀……”
谢林月:“……”